
第4章 暗潮汹涌,陷阱初现
王飞快步上前,在顾晴川身前三尺处站定,压低声音,急促禀报道:“大人,不好了!城外乱葬岗,今早有人发现一具男尸,看穿着打扮,像是码头上的水手。卑职初步查看,死状有些蹊跷,恐怕与……与近来我们查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顾晴川墨黑的瞳仁骤然一缩,清晨的寒气似乎都凝重了几分。
他沉声道:“立刻备马,带本官去看看。”
乱葬岗位于宁安县城西的荒僻处,平日里人迹罕至。
此刻,几名衙役已将现场初步隔离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腐臭。
死者蜷缩在地,一身粗布短打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脸上血肉模糊,显然死前遭受过毒打。
顾晴川蹲下身,仔细查看,目光锐利如鹰。
他注意到死者紧握的右手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他示意仵作小心掰开,一枚被汗水和血渍浸透的纸团滚落出来。
顾晴川将其拾起,小心翼翼地展开,只见上面用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串数字,杂乱无章,不成规律。
“大人,这……”王飞在一旁低声开口,眼神却有些游移,似乎欲言又止。
顾晴川瞥了他一眼,并未多问,只将那张纸条收入袖中,淡淡道:“仔细查验尸身,看看有无其他线索。另外,秘密查访此人身份,以及近日常在哪个码头活动。”他起身,目光扫过王飞略显不安的脸庞,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这王飞,今日的表现,着实有些反常。
回到县衙后堂,苏清禾已备好清粥小菜。
见顾晴川面色凝重,她柔声问道:“夫君,可是又遇棘手之事?”
顾晴川将那张写满数字的纸条递给苏清禾:“清禾,你博闻强识,尤其对算学颇有心得,看看这纸条上的玄机。”
苏清禾接过纸条,凝神细看。
她出身江南巨富之家,自幼随父辈耳濡目染,对商贾间的隐秘账目、暗语记号多有涉猎。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清丽的眉目间便有了一丝了然:“夫君,这并非寻常的航线记录,倒像是一份……一份货品分配的暗账。你看这些数字,若以特定的字头相对应,再结合临海州常见的走私货物名称与数量行话,便能解读一二。其中,‘周记’这个名号出现了不下五次,每次对应的货物数量都颇为可观。”
“周记?”顾晴川眉头微挑,“宁安县姓周的粮商,怕也只有那一位周扒皮了。”他口中的周扒皮,正是宁安县最大的粮商周德海,平日里一副附庸风雅的模样,背地里却以囤积居奇、盘剥百姓闻名。
苏清禾颔首:“正是。看来这位周掌柜,与盐铁走私案干系匪浅。夫君打算如何?”
顾晴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既然鱼儿自己露出了尾巴,本官自然要亲自去会一会他。”
午后,顾晴川以巡查民情为由,带着几名亲随,施施然来到了周府。
周德海听闻县太爷大驾光临,忙不迭地迎了出来,满脸堆笑:“不知顾大人今日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顾晴川也不点破,只与他寒暄几句,便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提起:“本官近来查办盐铁走私一案,颇有些进展。只是有些账目往来,颇为复杂,令人头疼啊。”
周德海眼皮微不可察地一跳,依旧强作镇定:“哦?竟有此事?大人年轻有为,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本官在一名死去的私枭身上,发现了一张有趣的纸条,上面记了不少东西。”顾晴川一边说着,一边状似随意地从袖中取出那张写满数字的纸条,在周德海眼前晃了晃。
只此一瞬,周德海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去,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慌乱,连忙从袖中摸出一张大额银票,悄悄塞向顾晴川:“大人为国操劳,实在是辛苦。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大人……通融一二。”
顾晴川并未去接那银票,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一直默立在顾晴川身后的苏清禾,此时上前一步,声音清婉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锋芒:“周掌柜,这张纸条上明明白白记录了‘周记’接收私盐的日期与数量。您是宁安县有名望的粮商,想必不会与这些腌臢事有所牵连吧?还是说,这‘周记’另有其人?”
周德海被苏清禾这番话说得冷汗涔涔,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他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只得颤声道:“大人……夫人……小人……小人确实……确实有糊涂之处,经手过一些……一些来路不明的盐。但小人也只是替人跑腿,收点辛苦钱,真正的主使……小人万万不敢提及啊!”
顾晴川见火候已到,也不急于逼问幕后主使,只淡淡道:“既如此,周掌柜今日所言,最好烂在肚子里。若本官听到半点风声,休怪本官翻脸无情。至于你该如何做,想必心中有数。”
周德海连连叩首:“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定当守口如瓶,戴罪立功!”
离开周府,夜色已渐渐笼罩下来。
顾晴川与苏清禾并肩而行,他轻声道:“看来这张网,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周德海不过是其中一个小角色。”
苏清禾握住他的手:“夫君行事,已然震慑了宵小。只是他们背后之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话音刚落,一人影从暗处匆匆走出,竟是捕头王飞。
他神色紧张,见了顾晴川,直接跪倒在地:“大人,卑职有罪!卑职该死!”
顾晴川扶起他:“王捕头,有话慢慢说。”
王飞满脸愧色,断断续续地道出了原委。
原来他早年家贫,老母多病,一时糊涂,曾受过陈元昌的些许“好处”,虽未曾助纣为虐,却也对陈元昌的一些不法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见顾晴川清正廉明,又有雷霆手段,心中既敬佩又惶恐,今日见到那水手死状,以及顾晴川审视的目光,更是良心备受煎熬。
“卑职……卑职今日听闻一些风声,”王飞压低声音,眼中满是忧虑,“那盐枭张老三,因上次之事对大人怀恨在心,扬言要给大人一点颜色看看。他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很可能会……会伪造证据,陷害大人!”
顾晴川目光一凛,这张老三,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他沉吟片刻,对王飞道:“你能幡然悔悟,主动告知本官这些,足见你尚有良知。本官既往不咎。你且继续留在原处,假作不知本官已知晓此事,暗中留意张老三等人的动向,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王飞重重点头:“卑职遵命!定不负大人信任!”
送走王飞,顾晴川负手立于窗前,眸色深沉。
张老三要出手了,会是什么样的陷阱在等着他?
次日清晨,天刚破晓,顾晴川正欲动身,打算亲自前往码头,仔细核查近期到港船只的登记名录,看能否从官方记录中找出与那张“密码纸条”相印证的蛛丝马迹。
谁知刚出县衙不远,一阵喧哗吵嚷声便从长街尽头传来。
只见一大群百姓堵在前方,个个义愤填膺,手中高举着写着“冤”字的布幡。
“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啊!”
“我们的田全完了!颗粒无收啊!”
顾晴川眉头微蹙,上前询问。
一名老者哭诉道:“大人,我们都是城郊的农户,不知为何,近来田里的土质越来越咸,庄稼种下去,没几天就蔫了,眼看这一季是要绝收了!有人说,是那些天杀的私盐贩子,夜里偷偷运盐,漏在了地里,才害了我们!”
盐碱化?
私盐运输?
顾晴川心中一动,张老三……难道这是他声东击西的计策,想借民怨来转移视线,甚至另有所图?
他目光扫过人群,安抚道:“诸位乡亲请放心,此事本官定会彻查!若真是私盐所致,本官绝不姑息!”
他心中清楚,这张老三既然要动手,绝不会如此简单。
王飞的警示犹在耳边,眼下这突如其来的民情,是真实的困境,还是精心布置的棋局一角?
他决定将计就计,公开宣布调查土地盐碱化之源,看看这张老三,究竟在背后准备了怎样的一出大戏。
前方的路,已然迷雾重重,而他,正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