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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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晚秋的风轻轻掠过,树上挂满红彤彤枣子的枝桠轻轻摩擦,掉落几颗熟透的果子,点缀着铺满石板路面的枯叶,散发着微微甜腻的腐败气味。坐在枣树下的路微抬手把吹落的刘海拢到耳后,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浅色牛仔裤和白色布鞋,身上的牛仔围裙上有点点颜料的斑驳痕迹,手中画笔还在画布上挥洒着,画中是眼前这座依山而建的古朴小山村,大大小小的传统窑洞高低错落分布,窑洞那带有年代感的木门外,是一个个大石块和巨大泥陶花瓶组合而成的围墙,围墙下的石板路面泛着浅浅青苔。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临近身边了又忽而慢下来,路微没有转头,只当又是游客经过,不忍打扰这写生村中的写生人。却不知身后两米外停步的人,此刻心中的怦然汹涌。

眼前的身影看起来又消瘦了些,修长纤细的身段在宽大的T恤里显得尤为单薄,这段时间她定又没有好好吃饭吧,之前好不容易才养的圆润一点的脸庞,如今又变得这么棱角分明了。她的唇色看着有点苍白,但是眼眸里,还是透着那份熟悉迷人的温柔又倔强的光芒。整整一个月了,日思夜想的人,终于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

两米开外,男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路微的侧面,一眼不错的把眼前人一笔一画重新描摹进眼里心里,仿佛在确认,眼前的人真的不再是梦境。

许是直勾勾的看了太久,路微察觉到远处的目光,停笔转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的一刻,路微惊呆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笑笑:“我找了你所有的朋友,都跟我说不知道你的去向,但是她们都点赞转发的一副画作出卖了你,画上你还是用了之前的印章,画里就是这个村庄,对吗?”话说到一半,男人笑中带了点苦涩:“微微,不要再躲我了好吗?这段时间找不到你,我真的快要疯了。”

路微心里百般动容,却依然垂下眼眸遮掩住眼中水汽:“你又何必……”

“微微,我们结婚吧!”不等路微再说出拒人千里的话,男人抢先一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戒指盒,跨步走近,单膝下跪在路微面前。

男人的双手因为激动而颤抖不止,戒指上的钻石在斜阳映照下闪耀着炫目的光,“如果你不想再回去,我们就选个新的地方,我们一起重新开始吧。”

路微的小房车停在了远离村庄的河边荒地里,夜里的黄河水比白日更汹涌,奔腾拍打出清脆的水声,掩盖了车上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房车里漆黑一片,只有路微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天窗透下的点点星光中微微闪烁,月亮早已羞得躲进了云层里。

疯狂过后,身边人已沉沉入睡,手却不肯放松,还在固执地搂着她的腰,带给路微熟悉的安全感。

这一夜,路微久久无法成眠,脑海里闪过无数过去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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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岁那年,大一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地狱式军训结束后,正式拉开了帷幕。

天文社把整个校区地势最高的位于半山腰的教学楼楼顶,申请成了社团的活动场所。楼顶上的天文望远镜常常孤单地坐落在围栏边上,而热闹属于不远处搭建的星空棚下。所谓的星空棚,其实只有一个简单的钢筋架子,顶上没有遮盖,只用各种彩灯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做成了一个灯幕。彩灯下面是从各处搜集来的废弃桌椅板凳,拼凑成了一个小小的,每逢夜晚便自带浪漫氛围的小天地。这个浪漫之地,平日里甚少举办正儿八经的社团活动,多是社团成员争先抢后预定的约会圣地,每天都变换着不同的小情侣上来观星谈心,于是那扇通往楼顶的小木门几乎从不上锁。

这个夜晚,月上中天,星光寥落,已是将近十点半,白天的暑气早已消去大半,在这半山腰的楼顶上,微风轻拂带来丝丝清凉。高扬和高非两个堂兄弟,在社团这个安静的圣地里,碰着啤酒罐浅酌着,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高非比高扬年长三岁,两人一个刚刚大一,一个已经大四准备出国读研,今晚是给弟弟迎新,第一次带他来秘密基地。一罐啤酒还没见底,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从门后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停了说话,转头朝唯一的木门看去。

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迈步从暗处走上来,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见身形高挑,长裙的裙角轻轻摆动,过肩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几缕发丝。这个女孩彷佛没有看到他们两人,步伐有些不稳,拖着脚步径直往围栏边走去。

月光慢慢洒向她的侧脸,映出一张清秀的鹅蛋脸,眼睛大大的,此刻看着却没有一丝光彩,充斥着茫然。脚步却是不停,朝着危险边缘迈近。高扬心生疑惑,朝她连着“喂”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女孩半句回应,连侧头看他一眼都没有。高非察觉到不对,赶紧起身迈步跑去,一把拉住了女孩的手臂。

方才那一刻,路微脑海里其实是空白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有一个不容拒绝的声音一直在引导着自己,告诉她没有人爱她,没有人在乎她,她的生命没有任何意义,她离去对所有人都会更好,来吧,从这里一跃而下,是你最好的归属……

此时高扬也紧跟了过来,“喂,美女,大晚上的你干嘛呢?”

路微寻着声音来处抬眼看去,再低头看见自己手臂上那只大大的发烫的手掌,忽然被电流滑过大脑一般,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泪水不受控制就默默流淌下来,“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了,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高非的声音很温柔,抓着她的手却还没有放松。

路微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流泪,哭的无声无息,十分压抑。

“高扬,你找找校医处的电话,我们需要送她去心理咨询室,让值班医生等等我们。”高非边交代堂弟趁校医下班前赶紧联系,边换另一只手拉着路微的手腕往回走。见路微并没有反抗,只是低着头跟随他手上的牵引乖乖的迈步,高非唇角微微翘起一个弯角。

这一个夜晚,在校医心理咨询室里,因为超过了宿舍门禁时间而无法归宿的两人,陪着路微度过了初相识的第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