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途生变故（下）
未等卢海辨明来者面容，对方身前陡然迸现一抹寒芒。攻势迅疾如电，骇得卢海怔立当场。他师承胶州刀王张子兴，早已将“八法刀法”练至出神入化，自艺成江湖二十余载罕逢对手，常自诩刀法造诣已达超凡境界。然此人身手之敏捷，竟令卢海顿生相形见绌之感，岂能不心神俱震？
眼看已是躲避不及，卢海急忙擎起手中宝刀招架。听得“铛”的一声锐响，卢海只觉腕部发麻。来招不光疾如闪电，更兼力道雄浑，融合迅捷与刚猛，何等骇人！卢海不由得再度暗惊，虽架住此击，却被那沉重力道震退数丈。见自己落于下风，卢海急忙以刀尖点地，方堪堪定住身形。
此刻定睛观瞧，方才看清来人面目。
只见来人身形矮小，仅有寻常男子半人之高。虎背熊腰，手脚粗壮，脑袋浑圆，全身上下犹如一颗圆球。此人肤色黝黑，眉毛稀疏，眼目细小，面庞布满褐斑，鼻翼宽阔，嘴巴阔大，牙齿细碎如芝麻，容貌可谓丑陋至极。这人握着一把鬼头大刀，刀面足有十指宽度，刃长近丈半，与其身形相比，显得极不协调。
那人将刀一扬搭在肩头，放声大笑数声，道：“俺还当鸿远镖局的卢海有多了得，谁知竟是个浪得虚名之徒！”
卢海闻其言语，知晓对方是冲自身而至。但端详来者容貌，自己并不识得，遂问道：“敢问阁下何人，为何要与在下为难？”他目睹此人屠戮镖局兄弟，胸中不由涌起悲愤，厉声道：“若是欲寻在下较量武艺，正大光明约战即可，某必当应战，何故残害我镖局弟兄？”
那人歪了歪嘴，道：“自家本领不济，丧命又有何可惜？”他讲得轻描淡写，仿佛取人性命对他而言是如同饮茶嚼饭般稀松平常之事。但见他将掌中厚背刀插进土里，朝卢海抬了抬下巴，说到：“俺叫胡大虎，久闻卢镖头藏着柄稀世宝刀，特来同你谈笔买卖。只要肯将这刀卖与俺，俺可留你条活路，不知卢镖头意下如何？”
卢海闻他言语全然未将自己放在眼中，登时心头火起，冷嗤一声，道：“纵使阁下武艺超凡，在下的功夫却也绝非摆设！欲夺在下手中宝刀，须先问过这口刀肯是不肯！”言罢飞身疾扑而上，凌空倏地探手触向胸前镖囊，随即振臂射出一枚飞刀。未至近前，掌中宝刀已挟风斩向敌首。
胡大虎嗤笑一声，起脚踹向刀脊，鬼头大刀骤然迸出地面，卷起碎石洒向敌手。卢海急遮双目，防止尘砾钻入眼帘。胡大虎乘机发难，暴烈斩出利刃。卢海忽感凛冽罡风扑面而至，心下骇然，急忙旋身规避。其身形倒也矫健，连滚数周，未待立定又甩手掷出暗器。胡大虎挥刃格挡袭来飞刀，步法骤变，眨眼逼至卢海面前。卢海愕然，不料对方肥硕身躯竟这般灵活。胡大虎狞容骤现，刀刃破空，鬼头大刀直取咽喉要害。卢海终究混迹江湖多年，怎肯束手就戮？生死关头，他猛拍地面借势滚离。胡大虎掌中大刀轰然劈入土石，刃口深嵌地底。
卢海倒抽一口冷气，自忖方才若硬挡，必定难以抵挡，自身又辨不出对方刀法到底哪派路数，一时间心中惊惧交加。
胡大虎大笑起来，道：“如何，这场买卖可谈得？”
卢海紧咬牙关，喝道：“哼，纵然是死，在下也能能让阁下付出代价！”语毕纵身跃起，凌空左手攥紧镖囊，接连射出数枚飞刀，身形借机向敌手逼近。
胡大虎见此情形，知晓卢海生出搏命之念，当即冷笑一声，喝道：“找死！”话音未落，掌中大刀在身前绽出数朵刃芒，迅捷如电宛若织就铜墙铁壁，将其周身护得密不透风。随着“锵锵锵”几声锐鸣，数柄飞刀应声坠地。卢海刃锋逼近之际，胡大虎骤然沉腰坐马，臂间大刀自下而上反挑而上。这记逆斩势若奔雷，竟令人不及应对。
“嗤”的一声响，伴随着血花四溅，卢海的躯体轰然砸落在地。继而“骨碌碌”数声，卢海的头颅翻滚出数丈，殒命时面庞仍凝固着惊恐的神色。
胡大海放声大笑起来，跨步上前抄起卢海的宝刀，凝神端详几眼，颇为满意。正欲转身离去，忽闻背后传来嘶鸣声。回首望去，但见那乌骓宝马陡然直立而起，前蹄踏地，昂首再啸，朝着胡大虎猛冲而来。
原来这乌骓宝马极具灵性。目睹自己主人被杀，心中悲愤万分，企图将仇人一头撞毙。
胡大虎见此情形兴致盎然，纵身跃起数丈，随即左脚踏右脚凌空折返，稳稳落坐马鞍，伸手攥紧缰绳猛然拽动。他见这乌骓宝马这般通灵，霎时心生欢喜，欲要将其收服充作坐骑。奈何此良驹早已认主，不肯屈从仇敌，当即扬蹄颠簸挣扎，试图将胡大虎掀翻坠地。怎料胡大虎骑术精湛，任凭宝马如何发狂，其人始终纹丝不动。纠缠半晌，乌骓见挣扎徒劳无功，眼中凶光迸射，骤然朝着旁侧古树疾冲而去。
胡大虎见势不对，急忙纵身跃起。忽闻“轰”的震天响，乌骓宝马猛然撞向古树，顿时颅骨碎裂，毙命当场。
胡大虎连连咋舌，道：“可惜了这一匹好马！”暗自嗟叹间，只听得不远处响起一串马蹄声，心道：“定是鸿远镖局的人赶来察看情形。乌合之众，长老竟会这般看重，实在不知是何缘由。罢了，既已应承长老，俺便要言出必践，将他们剿灭殆尽便是。”当即朝蹄声来处赶去。
深夜时分，两名外出执行公务的衙役途经此地，忽感阴风嗖嗖，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那资历尚浅的衙役低声询道：“师父，这里会不会闹鬼？”
那年迈的衙役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世间何处有这许多鬼怪？”他话音未落，便觉足底触到一物。俯身察看，竟是枚球状物事，当即摸出火折子点亮查看端详。仔细瞧去，赫然是颗血渍斑斑的头颅，霎时骇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