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技艺精湛
大雪簌簌而落,寒雾霭霭沉沉,将四周严严实实地笼罩着。然而,账内却似有别样的暖热气流涌动,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一双修长的手指,仿若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箍住了她纤细如柳的腰肢。
那手掌虽略显粗糙,却带着炽热的温度,掌心下的她,腰间微微一紧。
指上的金指环,在这温热的氛围里,透着丝丝凉意,触碰间,让她不禁轻轻一颤。
肢体相碰之处,险些要喷出火舌。
灵萱不懂这寂静的间隙,那人在瞧什么,思什么。
越是瞧不真切,思不透澈,一颗心越是擂鼓鸣锣般的慌乱了起来,就连努力沉下去的呼吸声都显得那般明显扰人。
那人不启玉言,悠然自得地举起她的身子,就把她搁上了琉璃长桌,哐当当的一阵,碰翻了一案的书卷画轴。
脚链在冰冷彻骨的桌上敲出了令人心悸的声音。
琉璃的精美花纹全都压进肩头,压出了深浅不一的痕迹。
灵萱转过脸去,不自觉地去迎合,猛然一烫,那呼之欲出的“大人”硬生生悬于唇边,却又在喉咙化作了一声呻号。
与外面的守卫声、信使的马蹄声,还有一回回入内通报的脚步声、佩剑的碰撞声缠绕一起,像钟鼓齐鸣,若管弦嘈杂,因而被掩盖得严严实实。
她先前只闻赵军所向披靡、横扫千军,殊不知赵国的大人也锐不可当、调教有方。
从前也只晓宁楚雄师连连受挫、望风披靡,此刻才明白自己亦是丢盔弃甲,束身就缚。
指节煞白,腰肢酸痛,却又不敢乞怜,不愿言语,懵懵懂懂地坚持着,只道自己疲惫不堪,泣下沾襟,近旁的炉火慢慢燃尽冷了,而那人坚持不懈,不觉疲惫,又是一个彻夜。
待晓色初开,旭日东升,灵萱仿佛脱了力般,瘫倒在床榻上。
大人起身,照常取冷水净面,兴味浓时,脱口而出道,“多大了?”
灵萱振作精神回应,“奴十七。”
一发声音色绵软,令她心里一惊。
思及这两夜不由自主地从齿间泄出的呻号,面容耳郭顿时一烫,仿佛火燎。
“何处人?”
“奴乃宁楚巴狆人。”
“家中做何营生?”
“奴自幼父母双亡,与远房叔婶和姐姐一同生活,叔父是个渔夫,婶母在家养蚕缫丝。”
刚想找机会求他搭救一下芷兰,却又听到,“服侍过几个?”
她深深低下头,缓缓回道,“仅大人一个。”
“晓得。”那人哂笑一声,也不知是讥笑还是颂扬,“你这技艺,倒是精湛。”
灵萱心中骤然一凛,似惊涛拍岸。
脸青了又紫,紫了又青,许久都不见那人再言语,静如空谷,只听得见那人缓缓平稳的呼吸,还有烛芯子滋滋啦啦地在银烛台里燃烧。
这日,大人留下她了。
虽依旧脚镣在身,也依旧帛布蒙目,可大人允她待在一侧,未曾叫她离开。
灵萱天性温顺,只默默地跪于帷幕之后,一丝动静皆无。
听到他的幕僚们满身征尘地踏入八尺轩厅,大多是汇报日常里的战况,或是商议往后的征伐策略。
会谈及战况。
如,“楚国雄师来袭,已然在东边交上手了,边境危急,请大人定夺。”
那人镇定自若,“传令虎贲军,即刻驰援巨鹿。”
灵萱想,哦,一个深谋远虑,运筹帷幄的人。
有时谈的是饷银的事。
如,“抓住宁楚乱党数人,想要劫走我军饷银,如何解决,请大人裁夺。”
那人冷静地表述,不紧不慢,“即刻斩杀,不留后患。”
灵萱想,哦,一个果敢决绝,主宰沉浮的人。
有时讲的是赵国朝堂的事,嗓音压得小小声,商些不可言传的事。
如,“武安君依旧那般,倚仗自己是国丈,整日同数位公卿入宫,也不知都在君上跟前鼓捣啥。大人出征许久,郢都无主,只怕会出变故。”
那人轻笑一声,尽是嘲讽,“急什么,只会自相残杀的凡夫俗子,闹不出多大动静。”
来者低声应和,“是,现今联起手来要抢公子的帅印,若真抢走了,他们自己也会争得你死我活。”
末了总归也要补上一句极关键的话,“赵宫里的不过小小孺子,大人取而代之,简直是轻而易举。”
话音极轻,灵萱仍听了个真切。
轻轻凑近身子,欲听听那人怎样回应,候了良久,只听到茶盏搁于桌案,来者便悄然退下了。
有时是那姓钱的将军来报,“探使来禀,大人要的兵器甲胄,都被大司空拦下了!这酷寒的天气,前方将士衣单食薄,差点起乱……皆是那孟尝君弄的幺蛾子!企图以此让军心惶惶,逼使大人回郢都!”
那人听后哂笑一声,手中的玉骨折扇一掰两段,言语却语气淡淡,不紊不忙,“立即擒他,来帅帐问责。”
哦,一个显宦。
一个阴鸷冷酷,朝廷政务应对自如的显宦。
灵萱认真听着,判别着,赵国大人在她心中就这么一丝丝地清晰了起来。
她还听到了关于宁楚帝王的消息,“有人曾在成都瞅见宁楚王,我们的人去寻,已然没了踪影。那人诡秘莫测,实在奸猾。”
灵萱心中一惊,厅中人谈及的正是她们宁楚的帝王啊!
看来,他尚在人世。
可城破家亡,宗庙隳颓,如此的帝王在世或殒命,又有何不同呢?
听说宁楚灭亡之时,兵败山倒,势穷力蹙,连那华丽宫室都于一片兵燹之中毁了个片瓦无存。大人闲情把玩折扇,仅微微地应上一句,“纵为丧国之主,亦不失为条汉子。”
此外,有关宁楚王的消息再无其他。
驰入帅帐的探马携来满身征尘,入营帐商讨军机的将领亦络绎不绝,他们谋划战略,并未瞒她。
四下无人之际,那大人竟递给灵萱一琉璃盏的葡萄酒。
她向前探着,锁链在桌上碰出沉闷的声响,那人便牵起她柔弱的手引向琉璃盏旁,金戒指触感微凉,因在暖炉边靠了一阵,所以不算寒冷。
“到过郢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