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心悦你
南山笼罩在晨雾中，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秦阳站在山脚下，仰望着蜿蜒向上的石阶。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这个，心脏处传来的空洞感更让他难以忍受——白璃的本命玉坠已经冰冷多时。
三天了。自从白璃被带走，已经过去三天。
秦阳看了看怀中的地图，确认方向后开始登山。莫云留下的地图显示，青松道人的洞府在南山东侧的悬崖上，需要穿过一片原始森林。
树林越来越密，阳光被茂密的树冠过滤成斑驳的光点。秦阳的脚步声惊起几只飞鸟，振翅声在寂静的树林中格外刺耳。
突然，胸前的玉坠轻微震动了一下。秦阳立刻停下脚步，警惕的环顾四周。自从白璃被带走，这玉坠就再没有反应过。
“白璃？”他低声呼唤，手指紧紧握住玉坠。
玉坠有震动了一下，比刚才更明显，同时传来微弱的温度。秦阳心头一颤——白璃还活着！而且她的意识正在挣扎！
这个发现给了他新的力量。秦阳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树林。两个小时后，他站在了一面陡峭的悬崖前。崖壁上爬满青藤，看不出任何洞府的痕迹。
“青松道人！”秦阳对着悬崖大喊，“晚辈秦阳，受莫云前辈指引前来求见！”
回声在山谷中回荡，无人应答。
秦阳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他想起《太虚真解》中记载的障眼法，于是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一个破妄符，然后按在眼睛上。
视野骤然变化——悬崖上的青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镶嵌在山壁上的石门，门上刻着太极图案。
秦阳走上前，发现门边有个凹槽，形状正好与太虚剑吻合。他拔出剑，插入凹槽，石门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打开。
洞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尘土混合的气味。秦阳小心翼翼的前进，拐过几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宽敞的石室，中央是个水池，池水泛着淡淡的蓝光。池边坐着一位灰袍老者，须发皆白，正闭目打坐。
“晚辈秦阳，拜见青松前辈。”秦阳恭敬行礼。
老者缓缓睁眼，那双眼睛清澈得不似老人：“莫云那小子呢？”
“莫云前辈...已经遇害。”秦阳声音低沉，“白璃被墨渊控制带走了。莫云前辈临终前让我来找您。”
青松道人沉默片刻，长叹一声：“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站起身，身形比想象中挺拔，“把经过详细道来。”
秦阳从学校遇袭讲起，说到白璃为救他动用本命精血，再到墨渊借白璃之身破封。青松道人听完，走到水池边，手指轻点水面。
池水泛起涟漪，渐渐浮现出影像——一个黑暗的洞窟，白璃被锁链悬在半空，周身缠绕着黑气。她的眼睛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只有眉心的朱砂痣还隐约泛着红光。
“白璃！”秦阳冲到池边，心如刀绞。
“墨渊在用她的身体适应外界。”青松道人沉声道，“三日之内，他就会完全占据白璃的身体。”
“求前辈教我救她之法！”秦阳跪倒在地。
青松道人审视着他：“你与白璃，是什么关系？”
秦阳一愣：“我们是...同学...也是修炼伙伴。”
“仅此而已？”青松道人目光如炬，“那你为何甘愿为她赴死？”
秦阳胸口发闷，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白璃教他修炼时的侧脸，生日那晚她接过养颜丹时微微上扬的嘴角，战斗中挡在他身前的白色身影...
“我...我不知道。”他最终诚实地说，“但若她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青松单人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按在他的头顶。一股暖流涌入天灵盖，秦阳感到全身经脉都被探查了一遍。
“炼气后期，根基尚可。”青松道人收回手，“但要救白璃，至少需要筑基。”
“请前辈指点！”秦阳重重磕头。
“有个法子，但九死一生。”青松道人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太虚冲关秘法》，可助你强行突破。但过程犹如千刀万剐。”
秦阳毫不犹豫：“我愿意一试。”
“即使成功，也会折损寿元。”
“无所谓。”
青松道人深深看他一眼：“也罢。池中是灵液，可护你心脉。三日内若能破关，尚有一线希望。”
秦阳脱去外衣踏入池中，灵液冰凉刺骨。他按照青松道人的指示盘坐水中，将竹简内容牢记于心。
“开始吧。”青松道人将几味药粉撒入池中，灵液顿时沸腾般翻涌起来。
秦阳立刻运转《太虚真解》心法，同时按照秘法所示，引导灵力冲击任督二脉。起初只是轻微的胀痛，但随着灵力运行越来越快，痛苦呈几何倍数增长。
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体内搅动，每一条经脉都被强行拓宽。秦阳咬紧牙关，鲜血从嘴角渗出。皮肤下血管凸起，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蠕动。
“坚持住。”青松道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第一次冲击最关键。”
秦阳已经听不清具体内容，全凭本能维持着灵力运转。恍惚中，他看到了白璃的脸，那双清冷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我不会..放弃！”他在心中呐喊，灵力如洪水般冲向闭塞的经脉。
“咔嚓”——体内传来清晰的碎裂声，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剧痛。秦阳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沉入池底。
灵液灌入鼻腔，却没有窒息感，反而像是回到了母体般温暖。痛苦奇迹般减轻了，秦阳感到一股全新的力量从丹田涌出，流向四肢百骸。
他浮出水面，大口喘息。池水已经变成了淡红色——那个从他毛孔渗出的血。
“很好，第一关过了。”青松道人点头，“接下来会更痛。”
确实如此。第二次冲击比第一次痛苦十倍。秦阳感觉自己的骨头被一寸寸敲碎又重组，肌肉纤维根根断裂。他死死抓住池边岩石，指甲崩裂也浑然不觉。
第三次冲击到来时，秦阳已经意识模糊。眼前闪过走马灯般的画面：父母担忧的脸，林晓没心没肺的笑容，白璃教他剑法时飘动的发丝...
“白璃...”这个名字成了他唯一的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清凉之气从天灵盖灌入，秦阳猛然清醒。池水恢复了蓝色，而他体内澎湃着前所未有的力量——灵力不再试一股细流，而是一片汪洋。
“筑基初期，成了。”青松道人疲惫的说，“三天两夜，比我预计的快。”
秦阳爬出池子，发现皮肤上覆盖着一层黑色污垢，那是突破后排出的杂质。更神奇的是，之前的伤口全部愈合，连个疤痕都没留下。
“多谢前辈！”秦阳又要跪下，被青松道人拦住。
“别急着谢我。”老道神色凝重，“墨渊老巢在百里外的黑风谷，沿途危机重重。你虽有筑基修为，但缺乏实战经验。”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
青松道人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这是黑风谷地形图和阵法布置。墨渊刚破封不久，实力不及全盛时期十分之一，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秦阳郑重接过玉简，贴在额头。大量信息涌入脑海：山谷布局、巡逻路线、阵法弱点...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祭坛——白璃就被囚禁在那里。
“还有这个。”青松道人递来一个小布袋，“三张符箓：隐身符、破阵符、神行符，关键时刻能保命。”
“前辈不与我同去？”秦阳忍不住问。
青松道人摇头：“我需镇守此地，防止墨渊派人偷袭。”他顿了顿，“临行前，你或许该回家一趟。”
这个建议让秦阳愣住了。回家？自从踏上修仙之路，他越来越像个陌生人。父母会理解他要去做什么吗？
.......
秦阳站在家门口，钥匙插在锁孔里却迟迟没有转动。透过窗户，他看到母亲正在厨房忙碌，父亲在沙发上看报纸。平凡温馨的场景，此刻却让他鼻头发酸。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门。
“阳阳？”母亲惊喜的转身，“这几天你去哪里了？学校说...”
“妈，爸，我有事要说。”秦阳打断她，声音异常平静。
接下来的半小时，他尽可能简单的解释了来龙去脉——当然，省略了最危险的部分。只说白璃被坏人抓走，他必须去救她。
“修仙？”父亲的表情介于震惊和担忧之间，“儿子，你是不是压力太大...”
秦阳没有辩解，而是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在父母惊恐的目光中轻轻一捏——精钢打造的刀刃想橡皮泥一样变形了。
“这...”父亲瞪大眼睛。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秦阳轻声说，“但白璃救过我的命，现在她有危险，我不能坐视不管。”
母亲已经泪流满面：“会...会有危险吗？”
秦阳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两枚护身符——这是他用《太虚真解》上的方法制作的，效果比白璃给的更强。
“随身带着，千万别摘下来。”他帮父母戴上，然后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对不起，儿子不孝。”
起身时，他看到父亲眼中有泪光闪动，母亲则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这一刻，秦阳突然意识到，这可能真的是永别。
“我走了。”他转身走向门口，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舍不得离开。
“阳阳！”母亲突然喊住他，“把那个姑娘平安带回来。”
秦阳点点头，快步离去。夜色已深，他最后看了眼家的方向，然后捏碎神行符，身影如风般消失在街道尽头。
......
黑风谷位于两座陡峭山峰之间，终年雾气缭绕。秦阳按照玉简指引，找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谷口有两个黑衣人把守，他使用隐身符悄悄绕过。
进入山谷后，景象骤变——树木枯死，土地焦黑，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秦阳贴着山壁前进，避开巡逻的邪修。这些邪修大多面色青白，眼窝深陷，像是被抽干了精气。
中央祭坛越来越近，秦阳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祭坛周围布置着复杂的阵法，他按照青松道人的指点，找到生门位置，用破阵符撕开一道口子。
钻进去的瞬间，秦阳浑身汗毛倒竖——祭坛中央的石柱上，白璃被八条锁链呈“大”字形吊着，周身缠绕着黑气。更可怕的是，她面前站着一个人，正将手按在她额头。
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与白璃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睛血红，嘴角挂着狞笑。
“终于来了，小虫子。”声音却是低沉的男声，“我等你多时了。”
秦阳握紧太虚剑：“放开她！”
“哦？”墨渊控制着白璃的身体，歪头打量他，“筑基期？有点意思。”他突然伸手掐住白璃本体的脖子，“再上前一步，我就捏碎她的喉咙。”
秦阳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墨渊显然已经预料到他会来，这是个陷阱。但为什么？《太虚真解》在他身上，直接抢不就行了？
除非...墨渊不能亲自出手！
想到这里，秦阳仔细观察“白璃”——虽然被控制，但她的动作有些僵硬，而且始终没有离开祭坛范围。这说明墨渊的控制还不完全，他需要这个祭坛维持力量。
“你想要《太虚真解》？”秦阳故意从怀中取出古籍，“来拿啊。”
墨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恢复冷笑：“激将法没用，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一挥手，四周突然出现十几个邪修，将秦阳团团围住。
“杀了他，把书拿来。”墨渊命令道。
邪修们一拥而上。秦阳太虚剑出鞘，金光咋现。筑基期的实力远超炼气，每一剑都带着凌厉剑气，普通邪修根本近不了身。
但敌人数量太多，秦阳渐渐力不从心。一个疏忽，后背被利爪划出三道血痕。剧痛让他动作一滞，更多攻击接踵而至。
“就这样？”墨渊嘲讽道，“白璃为你牺牲修为，就换来这种废物？”
这句话点燃了秦阳的怒火。他想起《太虚真解》最后一页记载的禁术——太虚燃血诀。以精血为引，短时间内爆发十倍战力，但代驾巨大。
没有犹豫，秦阳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上，太虚剑瞬间变成赤红色，狂暴的灵力如火山喷发般涌入体内。
“杀！“
接下来的战斗堪称一面倒。秦阳如虎入羊群，每一剑都带走一个邪修。短短几分钟，祭坛周围就躺满了尸体。
但禁术的副作用也开始显现——秦阳七窍流血，视线模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用剑支撑身体，艰难地走向祭坛。
“了不起。“墨渊鼓掌，“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地面突然震动，祭坛四周升起四面黑幡，无数怨灵从幡中涌出，尖啸着扑向秦阳。他已经没有力气抵挡了，眼看就要被怨灵吞噬——
“秦...阳...“
微弱的呼唤让他浑身一震。是白璃！她的本体睁开了眼睛，虽然虚弱但清澈——那是真正的白璃！
“白璃！“秦阳不知哪来的力气，太虚剑脱手飞出，直取墨渊控制的躯体。
墨渊不得不松手躲避。趁此机会，秦阳冲到石柱前，用尽最后的灵力扯断锁链。白璃落入他怀中，轻得像片羽毛。
“傻瓜...“白璃虚弱地抚摸他的脸，“为什么要来...“
“因为...你在这里。“秦阳咳出一口血，视线越来越黑。
墨渊的怒吼在身后响起：“你们都得死！“
秦阳紧紧抱住白璃，准备用身体为她挡下最后一击。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睁开眼，只见祭坛上方破了个大洞，阳光照射下来。墨渊控制的躯体发出惨叫，黑气如沸水般翻滚。
“朝阳破邪...算准了时辰...“白璃露出虚弱的微笑。
原来这一切都在她计算中！秦阳恍然大悟——白璃故意被俘，就是为了把墨渊引到这个特定位置的祭坛，利用正午阳光削弱他！
“走...“白璃指向洞口，“趁他虚弱...“
秦阳抱起她，用最后的力气跃向洞口。身后传来墨渊歇斯底里的咆哮：“我会找到你们！白璃，你逃不掉的！“
两人跌跌撞撞地逃出黑风谷，阳光照在脸上，恍如隔世。秦阳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只记得白璃流泪的脸和她那句轻如叹息的告白：
“我...心悦你...“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