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田青瑶
清晨垃圾场特有的、混合着铁锈与腐烂露水的湿冷空气，也无法驱散陈星精神上的那层微光。一夜的《星尘引》修炼，效果显著。虽然纳入识海的源尘依旧稀薄如雾，总量恢复有限，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枯竭剧痛已大大缓解。精神力如同被反复捶打后重新淬火的铁胚，带着一种沉静而凝聚的力量感，在他意念微动时便能清晰地感知到。源初之卡紧贴心口，那持续的冰凉似乎也与他识海中新生的星尘薄雾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更加熨帖。
今天他照例在相对安全的区域搜寻有价值的废卡碎片。星尘境1.0带来的微弱感知提升，让他在辨识能量残留时更加得心应手。
今天运气不错，找到了一块蕴含精纯土属性能量回路的残片，虽然结构残缺，但对龟甲卡的修复大有裨益。他小心收好，解析视野中龟甲卡的进度条艰难地跳动了一下：【核心节点物理连接进度：13%】。路还很长。
接近中午，陈星带着不多的收获，再次踏入了黑鼬回收站那充满油污和金属气味的空间。
黑鼬依旧叼着电子烟，眯着小眼睛，漫不经心地扒拉着陈星递过来的纤维袋。他的动作很慢，似乎在掂量那些碎片的成色，但眼角的余光却像最精密的探针，反复扫过陈星的脸，尤其是他的眼睛和眉宇间那股难以言喻的沉静感。
“今天的货…马马虎虎。”黑鼬吐出一口浑浊的烟雾，报了个不高不低的价格，然后将装着废卡的金属盒子推过来，“喏，老规矩。”
陈星没说话，默默拿起盒子，走到柜台角落那个熟悉的位置。他取出一张表面布满细密冰裂纹、能量节点黯淡无光的白色品质冰晶护盾卡（劣质）。这张卡结构相对完整，但核心回路因低温冲击产生了多处“冻结”和细微裂痕，能量传导受阻。
他凝神静气。这一次，启动解析视野的感觉截然不同。精神力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耗费巨大意志去强行集中、引导，意念微动，识海中那层薄薄的星尘雾气便自然流转，如同无形的触角延伸出去，轻易地将那张废卡的结构细节清晰地“映照”在意识中。
【核心缺陷：回路节点‘冰能汇聚’冻结（物理性冰裂纹导致能量淤塞）；次级回路‘能量场塑形’三处节点磨损；卡基材料（劣质寒晶粉混合塑胶）结构轻微疏松。】
【可修复方案：疏导淤塞节点（需微弱精神力引导热能冲击）；微调磨损节点；加固卡基薄弱点（需精神力渗透临时强化）。】
陈星拿起一根细长的合金刻针，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却异常凝聚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向卡面一处最关键的淤塞节点。这一次，不再是以前那种笨拙的、近乎蛮力的意念冲击。星尘引带来的精神力控制力，让他能更精细地操控这丝力量，如同最灵巧的探针，带着一丝《星尘引》淬炼过的、属于他自身本源的温热感，轻柔而精准地“点”在那处冰裂纹上。
嗡…卡面传来极其微弱的震颤。那处顽固的淤塞点，在陈星精神力蕴含的微弱“热能”刺激下，竟真的开始松动！丝丝缕缕被冻结的寒性能量粒子，如同冰封的溪流解冻，开始缓慢流淌！
成了！陈星心中一喜，但立刻稳住心神，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解冻的能量流，避开卡基的细微裂痕，同时用刻针在磨损节点处进行微不可查的物理加固。整个过程流畅了许多，精神力的消耗虽然依旧不小，但不再有那种随时会失控的撕裂感。
当最后一点淤塞被疏通，陈星将一丝更凝聚的精神力注入卡牌核心激发点。
嗡…卡面上那些黯淡的冰裂纹路骤然亮起一层柔和的淡蓝色微光！一层薄薄的、如同冰晶凝结而成的半透明能量护盾，极其稳定地浮现在卡面上方，虽然只有巴掌大小，光芒也略显暗淡，却持续了足足五秒才缓缓消散！
修复成功！效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稳定性大幅提升！
“嗯？”黑鼬那一直显得漫不经心的目光，在冰晶护盾亮起的瞬间就锐利地锁定了过来。他叼着的电子烟停在嘴边，烟雾都忘了吐。当看到那层持续了五秒的稳定冰盾时，他眼中精光爆闪！
陈星刚松了口气，擦掉额角渗出的细汗，就感觉到一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黑鼬放下电子烟，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精明的老鼠眼死死盯着陈星，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探究：“小子，你…昨晚练了？”
陈星心头微凛，知道瞒不过这个老狐狸。他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嗯。”
“练成了？”黑鼬追问，语速加快了几分，“《星尘引》！你第一次练，就成了？”
“成了。”陈星言简意赅。
黑鼬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制内心的震动。他伸出手指，在油腻的柜台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多久？”他紧紧盯着陈星的眼睛，“从你拿到册子，到第一次成功引导源尘入体，凝练出第一缕属于你自己的、受控的精神源力星尘，用了多久？”
陈星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景：“拿到册子后…大约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黑鼬低声重复了一遍，手指敲击柜台的节奏明显乱了。他猛地嘬了一大口烟，让辛辣的烟雾在肺里翻滚，才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复杂难明，有震惊，有审视，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三个时辰…第一次…没有引导…没有护法…就在那破棚子里…”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陈星：“当时…什么感觉？仔细说！”
陈星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客观地描述：“起初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空和痛。静心，按照法门呼吸，意念沉入识海…很久之后，才感觉到一点微凉的‘丝’，像是从外面飘进来的。很弱，很滑，很难抓住。试了很多次，才慢慢把它拉进识海里。进去后，识海…有点震动，像干裂的地面渗进一滴水，痛稍微轻了点。然后继续捕捉…很慢，很费神。”
黑鼬听得极其专注，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当听到“微凉的丝”、“很难抓住”、“拉进去”、“震动”、“痛减轻”这些描述时，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第一次纳入源尘…那感觉清晰吗？像什么？”黑鼬追问。
“像…冰晶落进干沙里。”陈星努力寻找着贴切的比喻，“有一点凉意散开，很微弱，但能感觉到被吸收了，沙…不那么焦渴了。”
“好！很好！”黑鼬猛地一拍油腻的柜台，发出“啪”的一声响，把旁边几个来卖废品的拾荒者吓了一跳。他浑然不觉，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赌徒看到璞玉般的炽热光芒。“三个时辰！第一次引导就成功感知并纳入源尘！感觉清晰，描述准确！没有走火入魔，没有精神错乱…小子！你这份天赋…”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在柜台上比划着，像是在计算：“…大概…能有七点八分！”
“七点五分？”陈星对这个评分体系有些陌生。
“满分十分！”黑鼬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和感慨，“组织里给新人潜力评估用的粗陋标准。五分及格，算是能练。六分不错，值得培养。七分…算是小天才了！八分凤毛麟角，九分…嘿嘿，那是怪物！十分只存在于理论。”他上下打量着陈星，仿佛重新认识了他，“三个时辰入门，感知清晰，掌控力在你第一次修复那张冰盾卡时就体现出来了，比昨天稳多了！这底子…七点八，不算夸张！”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不过，天赋是天赋，能兑现多少，还得看命。下城区…折掉的天才可不少。刀疤刘那种货色，血匕会里多的是。你懂我意思吧？”
陈星沉默地点了点头。七点八分的评价并未让他有多少欣喜，反而更感压力。天赋意味着价值，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他需要尽快将这天赋转化为真正的实力。
“行了，接着干活。”黑鼬似乎发泄完了心中的惊讶，又恢复了那副市侩模样，指了指剩下的废卡，“组织不养闲人。修好了，才有资源给你下一步的东西。”
陈星不再多言，拿起下一张废卡，沉下心继续修复。有了星尘引带来的精神力掌控提升，效率果然不同。虽然依旧失败了一次，但第二次修复一张结构简单的能量加速卡时，过程明显顺畅许多，成功激活后，效果也比之前稳定。
下午，陈星离开回收站，再次深入锈蚀坟场。他需要寻找更多蕴含土属性能量或结构独特的废卡碎片，加速龟甲卡的修复。星尘境1.0的精神力让他的感知范围略微扩大，能察觉到一些更深层垃圾堆里微弱的能量反应。
他绕过一片由倒塌的巨型能量反应堆外壳构成的金属山，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堆满了各种破碎的卡械装甲板和能量导管残骸。就在他准备仔细搜寻时，目光却猛地一凝。
这片区域，已经有人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和他相仿，甚至可能更小一点的少女。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同样打着不少补丁的灰色工装，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一头略长的黑发随意地用一根布条束在脑后，几缕发丝被汗水粘在沾着油污的脸颊上。她的动作很轻巧，像一只谨慎的狸猫，在巨大的金属废料间灵活地穿梭、翻找。
让陈星瞳孔微缩的是她的目标——她似乎对那些防御性质的卡械残骸特别感兴趣。她不像陈星那样主要寻找卡牌碎片，而是专注于那些厚重装甲板内侧铭刻的能量回路纹路，或者某些结构特殊的能量缓冲装置核心。她的手指带着一种与外表不符的稳定和精准，偶尔会用随身携带的一根磨尖的金属探针，小心翼翼地刮取某些回路节点上残留的特殊涂层粉末，或用一个简陋的放大镜仔细观察回路走向。
更显眼的是她腰间。那里挂着一个用坚韧兽皮缝制的卡套，卡套里整齐地插着三张卡牌。虽然卡牌本身看起来也颇为陈旧，但卡套的保养却异常精心。陈星的目光扫过那三张卡牌边缘露出的纹路一角——全是防御回路！一张是厚实的土黄色光泽（磐石类），一张是柔和的淡蓝色水纹（流体护盾类），还有一张则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反光（偏转装甲类）！这个少女，竟然主修防御卡牌？而且看她的装备和手法，显然不是普通的拾荒者，更像是有传承的学徒？
似乎是察觉到陈星的目光，那少女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警惕地抬起头。她的眼睛很大，瞳仁是少见的深褐色，此刻如同受惊的小鹿，充满了戒备，迅速扫视四周，最后锁定在陈星身上。她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卡套上。
四目相对。垃圾场的风卷起污浊的尘土，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
陈星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警惕和不易察觉的紧张？这种紧张不是因为害怕拾荒者之间的争斗，更像是一种秘密被窥探的担忧。
就在这时，陈星心口贴身藏着的龟甲卡，似乎因为近距离接触到一个同样专注于防御卡牌、且精神力波动不弱（至少也是星尘境初阶）的存在，极其微弱地“嗡”地震动了一下！一股只有陈星自己能感知到的、属于龟甲卡特有的、厚重而古老的土属性能量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极其短暂地扩散开来！
那深褐色眼眸的少女脸色瞬间一变！她按在卡套上的手指猛地收紧，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陈星心口的位置！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死死盯着陈星，“你身上…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