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遇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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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得起飞

暮色如墨汁般在天际洇开时,陆前仍钉在小区那棵老槐树下。水泥地缝里嵌着几片早凋的槐叶,鞋尖无意识地碾磨着叶脉纹路。远处儿童乐园传来欢快的尖叫,滑梯金属表面反射的夕照恰好刺入他的瞳孔。回想起当时,五月的风裹挟着梧桐絮穿过教室窗户时,杨美珍正在草稿纸上画第三个函数图像。陆前记得她握笔的姿势很特别,中指第一个关节总是微微凸起,像雪地里冒出的小竹笋。那天他们被分到同一组解竞赛题,她突然把演算纸推过来,空白处写着:“考去上海吧?听说交大门口有家生煎店,咬开会有金黄色的汤汁喷出来。“

后来每个周三的社团活动时间,图书馆西北角那张柚木长桌就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杨美珍总带着青柠味的硬糖,糖纸被她折成小船压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下面。有次她睡着时,晨光正巧穿过她浅棕色的发丝,在导数题集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陆前用手机偷拍下这道“阳光证明题“,设置成只有自己能见的相册封面。

二模结束那晚,他们翻墙到实验楼天台。杨美珍指着远处高架桥上流动的车灯说:“你看像不像黄浦江的夜景?“她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露出里面手绘的“复旦≈交大“涂鸦。当陆前终于鼓起勇气去碰她小指时,晚自习下课铃突然炸响,惊飞了栖息在避雷针上的鸽子。

如今这些记忆碎片都变成了锋利的玻璃渣。高考最后一场结束铃响起时,陆前看见杨美珍在走廊尽头比口型,他当时以为她说的是“上海见“,现在才明白那是“对不起“。

树影在他脸上游移,忽然凝成杨美珍的背影。风过处,斑驳的树影在他肩头碎裂又重聚,恍惚间竟凝成杨美珍拖着行李箱的背影——那背影正穿过迷离的光影,径直走向远方高铁站检票口的闸机。他们曾在晚自习后的场看台上,用手机电筒照着志愿填报指南,把“上海“两个字用红笔圈了又圈。。原本约好要一起考去上海,现在这个约定就像树上飘落的叶子,还没等到秋天就提前凋零了。

他徒劳地张开手掌,接住的只有滚烫的晚风。“是随便填个末流本科熬四年,还是回熔炉里再炼一遭?”这念头化作毒藤缠紧颅骨。复读教材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在眼前浮动,混杂着父母欲言又止时翕动的嘴角,仿佛真有块青石在腹腔里滚动。“末流本科的毕业证就是张废纸。“班主任的警告在耳畔炸响。但复读意味着要再次面对那间四十人挤在一起的冲刺班,意味着要每天经过光荣榜上杨美珍的证件照,意味着要忍受父亲在酒桌上对亲戚说“我儿子在沉淀一年“时发红的耳根。这些想象让他的胃袋突然痉挛,喉头涌上酸苦的液体。

不知道哪家的晚饭香气从窗户飘出来,他却连假装吃饭的力气都没有。

“考得怎么样?“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刻意放轻的语调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他胡乱扒拉几口饭,米粒在嘴里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同学约了吃夜宵,我先出去了。“借口说得太快,差点咬到舌头。临出门时,“父亲”塞了一千元块钱给他,既是对儿子社交活动的支持,也暗含着这个家庭特有的处事哲学——面子工程永远排在首位。这些精准诠释着这个家的生存法则:金箔能裱糊所有裂痕,体面永远凌驾于真相之上。

夜幕下的城市灯火阑珊,陆前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连日来的精神消耗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不同于少年时期遇到挫折时的暗自垂泪,此刻他渴望的是更直接的放松方式——以前累了会偷偷流眼泪,现在累了只想精油开背。有道是,足底穴位被重力按压的钝痛,精油灼烫肌肤的刺激,比任何能凿开情绪冰层的利器都好。这个念头驱使着他的脚步,不知不觉间已站在一家装潢考究的足疗会所门前。

这家在当地小有名气的休闲场所,装修风格明显高于周边店铺,落地窗内隐约可见假山流水的装饰景观。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檀香味。前台接待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职业化的微笑在看到陆前略显稚嫩的面容时闪过一丝迟疑。但他刻意表现出的熟稔态度很快打消了对方的顾虑。在引导至包厢的过程中,接待人员熟练地介绍着各类服务项目及其对应的价格区间,从最基础的足底按摩到包含多项内容的全身护理。

当听到398元的特色服务时,陆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起了那个网络流行梗。这个价格恰好是普通服务的两倍,却莫名给了他一种“物有所值“的期待。在等待技师的过程中,他注意到包厢墙上挂着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日期都是最新的,这种表面上的正规反而让他感到一丝讽刺。

六位身着统一制服的女性技师列队进入时,陆前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她们依次给我报号码归属地...最终他选择了18号,这个决定看似随意,实则暗含着某种潜意识的指引。因为我这人喜欢打篮球,特别是双手控球,所以挑中了其中一个细枝结硕果的18号,啊呸,是因为我最喜欢的nba球员就是身穿18号球衣的那个谁,虽然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谁是18号,但她就是大啊。

服务开始后,陆前刻意表现出超越年龄的世故,直接跳过了那些在他看来多余的流程,动作熟稔得不像首次踏足此地的学生。时间在昏暗的灯光下流逝,以下省略八千个字,直到催钟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暧昧的宁静,我才意犹未尽的把“陆前”也不知道攒了多久的蛋白液放了出来。

出来的那一瞬间,突然脑子好像被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