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荧惑守心
荧惑守心，左乳灼痕
夜色如墨，燕山山脉的褶皱里凝着初冬的肃杀。风掠过锯齿状的山脊时，总带着呜咽般的尾音，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山魈夜啼。楚旺成伏在花岗岩裂隙间，战术背心蹭着岩壁上沁出的冰棱，零下五度的寒气透过G8作战服，却丝毫没让他瞳孔里的锐光黯淡半分。
“断刃，断刃，这里是指挥中枢，‘星军’指挥所热成像显示西侧哨位有规律换防，间隔七分二十秒。”喉骨送话器里传来基地参谋冷静的声线。
他屈起戴着手套的食指，在战术终端地图上圈出三个坐标点：“‘星军’电子对抗车部署在东侧洼地，干扰频段覆盖半径约八百米。建议‘猎豹’小组从北侧山脊线渗透，利用地形盲区规避雷达——”
话音未落，左胸突然炸开一团灼痛！
那感觉不像子弹擦过的撕裂，也非爆炸冲击波的钝击，而是某种活物在胸腔里点燃了引线。楚旺成猛地弓起背脊，额头撞在冰冷的岩石上，夜视仪的绿光在视野里剧烈晃动。喉间涌上来的痛哼被他死死咬在牙关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深深嵌入岩缝。
“刀尖？重复你的坐标！”分队长“老炮”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B区……三角岩……”他喘息着调整呼吸，左乳下方的灼痛像烧红的铁丝在血管里游走，“可能……肌肉痉挛。”
谎言脱口而出的瞬间，视网膜突然被血色浸透。
夜视仪的绿光褪成猩红，眼前的花岗岩化作焦黑的土地，风里卷着铁锈与腐草的气息。成千上万条赤着上身的壮汉在平原上奔突，他们手持的不是突击步枪，而是磨尖的兽骨与石斧，兽皮裙上缀着风干的人耳。更远处，身披金光的人形轮廓悬浮在空中，指尖迸射的光束将大地犁出焦黑的深沟。
“吼——！！”
一声震碎云层的咆哮从战场中央炸开。楚旺成看见一个没有头颅的巨人，胸部位置暴突着燃烧的赤红瞳孔，肚脐裂开成血盆大口，挥舞的石斧劈开三名金甲神人的胸膛。墨绿色的血液溅在巨人脚下，竟开出了黑色的花。
“刑天……”他下意识地呢喃，历史系选修课上看过的岩画摹本与眼前景象重叠。古籍记载涿鹿之战中，这位战神被黄帝斩去头颅，却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持干戚而舞——可眼前的刑天胸腔里，分明搏动着一颗漆黑如墨的心脏！那心脏每一次收缩，都会逸散出缠绕着锁链虚影的黑烟，将巨人的断臂残躯捆得更紧。
“刀尖！你他妈在发什么呆？‘星军’机动哨向你位置逼近！”老炮的怒吼刺破幻境。
楚旺成猛地眨眼，夜视仪的绿光重新铺满视野。左手下意识抚上左胸，隔着作战服都能感受到皮肤下异常的灼热。战术终端上，代表己方队员的蓝色光点正在快速熄灭——东南方向三百米处，红外感应装置捕捉到非友军热源！
“是‘影刃’！他们用了热诱饵！”他低喝着扣动快拔枪套的卡扣，92G手枪滑入掌心，“老炮，我吸引火力，你们走西侧密道！”
“放屁！你……”
不容分说，楚旺成抓起一枚烟雾弹掷向右侧山坳，趁白色烟幕腾起的刹那，如猎豹般窜出藏身处。子弹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打在岩石上迸出火星，他就地一滚，反手两枪精准击落两个伪装网下的激光感应器。
就在他准备冲入前方松林时，天穹突然裂开一道血口。
并非爆炸的火光，而是正南方的星空中，一颗原本暗淡的星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那红光带着粘稠的质感，像凝固的血液涂满夜幕，连周围的北斗七星都被染得扭曲变形。楚旺成曾在《史记·天官书》里见过类似记载——“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但从未想过这传说中的“荧惑守心”会如此狰狞可怖。
“那是什么鬼东西？！”通讯频道里传来队员“小鬼”的哭腔，“我的瞄准镜……画面全红了！”
楚旺成的左胸突然剧痛如绞！那灼痛感顺着锁骨蔓延至咽喉，仿佛有根烧红的铁钎要从胸腔里捅出来。他抬头望向那颗妖异的红星，瞳孔骤然收缩——赤星下方的云层里，竟有无数锁链虚影在翻涌，而锁链的末端，似乎正锚定在自己胸口！
“快卧倒！”他嘶吼着扑向旁边的弹坑，却晚了一步。
嗡——！！！
空气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啸，楚旺成脚下的土地突然像果冻般起伏。远处的山峰被拉长变形，松树林化作流动的绿色光带，连子弹的轨迹都变成了弯曲的银线。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赤星正下方的旋涡中传来，那旋涡不是黑色，而是混杂着猩红与幽蓝的混沌，像某种活物的口腔。
他看见自己的手臂正在消失，皮肤下透出淡淡的玉色光晕。耳边传来老炮声嘶力竭的呼喊，却像是隔着厚重的水层。左胸的灼痛达到顶峰，眼前闪过最后一幕幻象：刑天那没有头颅的脖颈处，正渗出一缕缕玉色的光丝，缠绕着那颗漆黑的心脏。
“和氏璧……”这个词从他意识深处浮起，随即被彻底卷入混沌。
当楚旺成再次恢复知觉时，身体正漂浮在粘稠如机油的黑暗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左胸那片灼烧感异常清晰。他试着活动手指，却发现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微凉的薄膜，薄膜下隐隐有光纹流转。
“你终于来了，第零位应劫者。”
一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女声在意识里响起，仿佛直接从灵魂深处唤醒。楚旺成猛地“抬头”，看见黑暗中浮现出无数由光纹组成的星图，星图中央，悬浮着一枚残缺的古玉。玉片上布满血红色的沁纹，其中一道恰好蜿蜒至左乳位置，与他皮肤下的灼痕完美重合。
玉片深处，有个模糊的无头身影正在缓缓转动，胸部位置的红光与他胸腔的疼痛产生共鸣。而在玉片背面，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
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