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情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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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只如初见

今天是飞雪入将军府的日子,也是宁安公主出嫁的日子,更是楚王生命里每年都会沉痛伤怀的一天。六年前,宁安公主带着对楚王的思念与哀伤远嫁东乡族,从此再没有踏足中原。每年的今天,楚王都会到静川的寝宫,躲进杏香楼,默默悼念已逝的爱情,而且一待就是一天。今年也不例外。他紧闭着杏香楼的门窗,谁也不让进去,谁也不理睬。

杏香楼最大的一间叫“安逝园”。那里花香四溢,蜂飞蝶舞,遍种各种各样的杏花。有的是楚王从御花园里移栽来的,有的是寻访民间的珍草奇花找来的,有的是自己培育出来的,更有的是花大价钱从海外购置而来。他不怕辛苦,只盼望有一天宁安能看见他的良苦用心。

静川心疼她的六哥,一早喊来了琼芳,想安排一点别出心裁的事情取悦他。琼芳不了解她与楚王感情,只当是普普通通的兄妹之情。“他想他的心上人,你着什么急啊!反正他在里面有事情干,又不会想不开,不用担心啦!”

“让你来是让你帮我想法子的,你倒好!亏得我们姐妹一场,连这么点事都帮不上忙!”静川急了。

“好好好!我帮你想就是了!”琼芳白了她一眼。姐妹时间长了,也不计较这些了。“我感觉你对他……好像关心的太过了点。你处处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一点做不好惹他不高兴,至于嘛你?”

“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个什么感觉。不见他,浑身难受得不得了;见了他,我会很兴奋,心跳得很快;看他伤心,我比谁都难过;他高兴,我也会感染他的喜悦……反正,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是个什么感觉,反正琼芳觉得很不可思议。

“其实,我就是控制不住,老是担心他嘛……”她抱着头,神情愀然。“我多么希望他会幸福,会找到一个能替代宁安姐姐的人来疼他,来跟他共度余生。只要六哥找到了这个人,我就死心了,否则在这之前,我绝不先嫁人!”

“你真傻!”琼芳感慨道:“他要一直沉浸在过去不可自拔,你也等到容颜老去吗?女人这一辈子,能有几年好青春?我可不跟你一样,我现在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一定要争取!”

“你有了心上人?”静川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时候的事?”

“很早了。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昨晚我跟他提了,他没有反对,还抱着我呢。”

“昨晚?”静川很吃惊。“你们晚上还见面?他是什么人?靠得住吗?”

“怎么你怀疑他?”

“我不是怀疑他,我是担心你!周将军不在家,我怕你会吃亏,还是等他回来再见面吧。”

“他就住在我家里,不用担心!”

静川更是吓了一大跳,觉得琼芳几乎疯狂了。“什么?住在你家里?你们不会……私定终身了吧?”

“哪有,哪有!他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这种事,总得先禀明父母才能做嘛。”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他打小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只不过,因为身份,我们不能以一家人自居。他呀,是我们家看守祠堂的一个下人,不过,和我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静川懂了,可她还是有些迷糊。“那他喜欢你吗?”

“我想是喜欢的吧,我没问,他也从来没说过。你想想,这么多年来,我们几乎形影不离的,总会有一些喜欢对方的吧。他也没见过什么其他女人,应该不会有别的心上人……”

琼芳自己也说得不自信,静川也听得稀里糊涂的,只是从她放着光芒的眼神里可以确信一点——琼芳很喜欢那个人。静川心里空落落的,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有了心上人,那么,我情归何处呢?忽然间,她有了一个很荒诞的想法:想见见琼芳的心上人。

“我想出宫一趟。”

“干什么去呀?”

“去见见你的情郎呀!你们合不合适,还得我来给你把把关。”静川说这话有点口是心非。

琼芳拦住她:“你不拯救你的六哥了?”

“本来呢,我是想让你和六哥见见面,说不定郎才女貌,能擦出火花来。谁承想,你先爱上了别人,那我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了。唉!”静川叹了口气:“没促成你们的好事,是我和六哥的一大损失啊!”

“什么呀!”琼芳推了静川一把,有点恼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的六哥不是有正牌王妃吗,想让我做妾啊?我可不干!我周琼芳要嫁就要嫁得风光体面,纵然不是豪门大户,朝廷显贵,也绝不给人家做妾!”

“好好好!你是千金大小姐,不给人做妾!”静川忙赔着不是,连连作揖。“这不也没撮合成嘛,这么凶巴巴的,当心你的情哥哥不要你了!”

“快别乌鸦嘴了!”琼芳啐了一口,急切地打断了她。“少卿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他人那么好,什么都会包容我的。你就羡慕吧你!”

“等等,叫什么?”静川没听清楚。

“姓荣,叫荣少卿。”琼芳一本正经地介绍着。

静川随即展开了联想。“光听名字就知道肯定是一个玉树临风,文质彬彬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人如其名呢?我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了……”静川故意使了个激将法。

“又不是你的情郎,看把你激动的!既然你想见,那咱就赶紧吧。今天家里来人了,我怕少卿一个人忙不过来。再有半个月就是我爹的寿诞了,这几天都忙着安排那天的节目了。”

静川点点头。“不过,我得先到杏香楼知会六哥一声,免得他找不到我了。”

静川和琼芳穿过亭台花廊,来到了杏香楼。这是琼芳第一次到杏香楼来,不禁被它的大气典雅和巧夺天工所吸引。静川上前敲门,可是敲了很久也没见他开门。

“你的六哥会不会不在里面呀?”琼芳也觉得奇怪。

“我们上安逝园看看去!”静川果断地拉着琼芳就走。

那是琼芳和楚王初次相见。琼芳远远地,只见一个身着白色素服的男人躬身摆弄着盆里的花草。他的周身被花花草草包围了。上百种不同颜色的花色点缀着他的素雅。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与世隔绝的仙气,那种飘逸和淡远是她从未领略过的。

“六哥!”静川喊着跑过来,把琼芳甩在了身后头。“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楚王没有理她,还像刚才一样平静地给花儿浇水。直到琼芳迈步上前,楚王感觉到了一股别样的清新瞬间扑面而来。楚王抬眼看她,一双美艳动人的眸子脉脉地盯向他。

楚王含笑而问:“这位是?”

“六哥真是偏心,我跟你说话,你都没有理我。人家刚来,你就忙着问人家!”

“我叫周琼芳,是大将军周慧的女儿,也是公主在宫外最好的朋友。”琼芳落落大方。

“本王知道你,静川经常在本王面前提起你。”

“是吗?公主也经常在我面前提到你,说你是她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人……”琼芳忍不住说漏了嘴。

静川和楚王同时脸红了,脸上的不自在一眼就能看出来。琼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打着圆场说:“是这样的,公主说想到宫外长长见识,我就想和公主到我家逛逛,天黑之前我一定把公主送回到这里。”

楚王定睛看着静川:“真想出去?那我从宫里拨几个人照顾你吧。”

静川也用同样柔情的目光回视他。

“不用了,我一会就回来陪你,今晚我还想和你多喝几杯呢。”

“那好吧,自己小心!本王在这等你,晚上就不回府去了。”

静川欣喜地点下头去。琼芳受不了这个,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下去了。

“你要累了,就上暖阁去休息,那儿有你最爱吃的杏仁酥。”

“好了,你快去吧。”楚王催促她。

静川依依不舍地和琼芳离开了,楚王目送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静川,你虽是我的小妹妹,却陪我度过了那些青葱岁月,那些想念却不可得的日子。”

路上,琼芳和静川坐在马车里,琼芳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试探地问出口。“楚王……和你真是兄妹吗?怎么看着不像呢?”

“六哥是林昭仪所生,自然是我的哥哥。六哥因为生母身份低,出身又不好,所以六哥才在众位兄弟当中不被看重。不过,后来我的姨家表姐看上了六哥,得到了父皇的下诏赐婚,六哥才渐渐熬出头来。”

“你说的姨家表姐是不是就是现在的楚王妃?”琼芳接着问。

静川点点头。

“可我听别人说,他们的夫妻关系不是特别好。你六哥也不是经常在府里住。”

“唉!”静川长叹一声:“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正因为如此,我才想着撮合你和六哥呢。”

琼芳若有所思,感叹世间爱情的悲欢离合,竟会如此牵涉甚广,搅得几个家庭不得安宁。

说话间就到了将军府,琼芳领着静川下车来。站在巍峨高大的将军府门前,竟让静川有一种侯门如海的感觉。她每天住在深宫别苑当中,几乎不曾踏出皇宫半步,也没有丈量过自己的住处,体会不到那种深宅大院的滋味。随着琼芳的指引,静川见到了她想见的人。

在一个九曲回廊上,静川和琼芳正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少卿。

静川从来没有见过像少卿这样干净爽朗的人。星眉朗目,面如冠玉,更加带着智慧的风度,光是这堂堂仪表就瞬间俘获了静川的芳心。

琼芳一见到少卿就像只依人的小鸟偎在他的身畔,撒娇地问:“怎么样?今天忙坏了吧?”

少卿想着避开他,刻意地闪躲着:“没有没有。”少卿的目光很快就被站在一侧的静川牵住了。她的美,与飞雪和琼芳不同。飞雪的美是天然脱俗、不染纤尘的纯净美;琼芳的美是丰肌秀骨、艳若桃李的妖娆美;而她的美则是清纯高雅、高贵娴静的端庄美。只一眼,便让少卿牢牢记住了她。

“忘了给你介绍了!”琼芳一拍脑门,想起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指着静川对少卿说:“少卿,这位是咱们的贵宾!她是当今皇上的宝贝女儿静川公主,是咱们大明朝的九公主。她可是咱们皇上的掌上明珠,你可千万不要怠慢了!”

少卿顿时惊愕了!没想到,她的身份是如此高贵如此显赫!少卿撩起衣摆,庄重地朝她一跪:“草民荣少卿拜见公主!”

“快起来!快起来!”静川没料到少卿会有这种举动,忙去拉他。静川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审视他。那是一双多么饱含深情而又炯炯有神的眼睛啊!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睛,那么所有的不快和阴霾都将消散得无影无踪。

在静川和琼芳的拉扯下,少卿站直了身子。

“光顾着说话了,忘了问你,颜姑娘来了吗?”琼芳问道。

“一大早就来了,我都安排好了。不过,她爹和她哥哥也来了,说是陪她。反正咱府上还有闲置的房间,我就答应了下来。”

琼芳没反对,只是拉起静川,说要过去看看。

这是静川第一次见到飞雪。

刚进门,琼芳就大声地嚷起来。“颜姑娘,你总算是来了!我可盼到你了!你知道吗?”琼芳几步就挪到了飞雪身边,紧紧地搂着她的手臂,表现得很亲热。“自从上次在残桥上见过了你的舞蹈,我就欣赏极了。你能来,我相信爹爹的寿诞一定会很出彩的。”

飞雪正过脸来,面带微笑地对着大家。静川被眼前这个素净大方气质优雅的女孩儿吸住了眼球。一身素白,裙摆刚好着地,藏住了双脚。腰身扎着嫩黄的丝带,将一段袅娜的身姿展露无遗。再看她的脸,未施粉黛,却浑然天成。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宛若天国佳人,遗世独立。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绰约多姿,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呢!

“大小姐过奖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们这种江湖小手艺,能在将军府占得一席之地,实在是天大的荣耀!”飞雪一脸谦逊。

琼芳眉眼间涌动着喜悦的神色。“尽管在这住下,不要见外,缺什么短什么直接告诉我!”

飞雪笑着点点头。

她们在说话的时候,静川一直注视着飞雪的脸,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觉得有缘。少卿感觉到了静川的意念,忙上前解释着。“瞧瞧我们,都把公主晾一边了!我来给你们介绍。”他指着飞雪,柔情深重地说:“她叫颜飞雪,是我们将军府的客人,今天刚到。她是来参加贺寿的!”他又指着静川向飞雪介绍说:“这位是静川公主,可是名副其实的贵宾啊!”

飞雪惊讶极了,自己居然有幸见到公主,这真是荣宠之至呀!飞雪矮下身子,向静川施礼。不知怎的,飞雪见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大概猜不透,不久将来,她跟静川会成为一家人。

晚上,静川回到杏香楼,把白天的见闻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楚王。楚王没有讲出自己的感受和看法,只是径自喝着酒。桌上摆了几碟小菜,简单而清香。空气中混杂着杏花的香气,馨香欲醉。

“六哥,心情好些了吗?”静川细声细语。

“什么叫好,什么是坏?连本王自己都分辨不清。宽尽春来金缕衣,憔悴有谁知?”楚王惆怅不已,陷进对宁安的思念里备受煎熬。

静川看了好心疼,她无助地仰起脸,叩问苍天,究竟怎么做才能宽解他的痛苦,拯救她的爱人?

“不要胡思乱想了!”静川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苍白的爱情,在无情的现实面前,更显苍白。“想点开心的事情啊!你看看现在,你和六嫂感情那么好,这重修的缘分,你可得好好珍惜呀!”

说是重修旧好,心里总还是有道裂痕。更兼楚王心中还另有所爱,说是幸福,却嫌勉强。这只有楚王自己心里清楚,不足为人所道。“总想着和宁安在一起时的时光,简简单单,却充满幸福。她很喜欢杏花,一到春天,就跑到御花园来看。看着她脸上洋溢的幸福,我就好开心。我们还总把盛开着的杏花剪下几枝来,夹在书里,让那些书也沁着花香。这么多年了,本王一直保留着她临行前送的那株杏花枝。”

“六哥……”静川低声呼唤:“你太痴情了!”她起身,从后面环抱着楚王在怀里,用近乎母性的温柔紧紧地裹住了他。楚王头紧贴着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任她光滑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额头,发髻……

毓冉坐在月来轩,对着一大桌子菜在发呆,因为楚王答应了她晚上一定会回家吃饭。可天都这么晚了,还不见回,她心焦万分,还不时地朝门口看去,希望能第一眼见到丈夫归回。

月上中天,斜光到晓穿朱户。晚风吹荡着窗外的垂柳,在窗纸上投下道道长影。楚王回来的时候,毓冉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熟了。楚王看着桌上的饭菜未动,这才想起来答应了毓冉的话,心中泛起一阵愧疚。楚王抱起毓冉,想把她抱到床上。楚王这一抱,惊醒了沉睡的毓冉。

毓冉睁开眼就看见了楚王,感受到楚王眼底的怜惜,心里好兴奋,好激动。她感觉她已经捂热了楚王那颗冰冷的心。毓冉紧紧地攀住了他的脖子,即便是被放在床上,她也舍不得松手,还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楚王。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狂乱的眼神纠缠在一起。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楚王抱歉地说,“害你苦等了一个晚上。”

毓冉眼角垂下了泪珠。她微笑着摇摇头。见到楚王如此真诚相待,如此深情款款,她的心就像一叶荡漾在碧波万顷的孤舟找到了停泊的港湾,觉得有了着落,有了归宿。她搂紧楚王,贴上他的脸颊。楚王那颗寂寥的心刹那间被她点燃了。他没有排斥,没有逃避,接受了她的一切。他对毓冉也算放下芥蒂,用心去爱,哪怕不会爱上,最起码对得起毓冉的一片真情。

丽芸斜倚在窗前,望着月来轩灯盏已熄,内心早就被羡慕和失落覆盖了。她都有好几天没有见到楚王了。原先楚王和王妃夫妻失和的时候,楚王总是醉倒在丽芸怀里,安享宁静。虽然那是和楚王在一起,心中充满了负罪感,但毕竟是欢喜的。可如今,他们和好了,还不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她想生死相许的人,却安睡在别的女人枕边!是不是天下男儿皆薄幸?还是……自己只是个供人驱使的下等人,不配拥有专属自己、不与人分享的爱情呢?人有贵贱,爱情也有三六九等吗?

接下来的十多天,少卿和飞雪都忙着排练寿诞那天的节目。琼芳日日和少卿黏在一起,使得少卿根本无暇和飞雪接触,更别提说上几句话了。在离寿诞日子还有五天的时候,周慧外出巡边回来了。刚回府不久,周慧便被朱祁镇召见。因而琼芳也跟着入宫了。少卿便见缝插针地来找飞雪。

飞雪登台表演必须要用的手鼓坏了,飞雪正发愁呢。少卿一来,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少卿在这方面是个门外汉,没办法,只能去器乐坊修修看。

世间之事从来都是无巧不成书的。偏偏就在这天,楚王的轿子不偏不倚地正好撞伤了飞雪。飞雪和少卿在去器乐坊的路上,正好碰上了楚王进宫的仪仗队。皇子进宫,排场自是浩大。前面有官差开道,高举着“回避”字样的仗牌。队伍似游龙般在闹市中向前游走。没人知道里面坐着什么人,所以围观的人全部涌了上来。人群中有人窃语:“不知是哪位皇亲国戚的轿子,听说今日宫中大肆设宴呢!”

人越来越多,挤满了夹道,都来瞻仰这位“大人物”。少卿和飞雪也被挤了进来。“飞雪,你跟着我,人太多,别挤散了!”少卿扯住飞雪的衣袖,大喊着。人声嘈杂,议论纷纷,飞雪根本就没有听见少卿说什么。眼看轿子就要从跟前经过了,不知是什么人猛地向前一挤,飞雪整个人被挤了出去。只听“哧啦”一声,少卿扯裂了飞雪的衣袖,飞雪脱手了。她身子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就撞向了楚王的官轿。

力道猛烈之极,飞雪应声倒地,身子滚落了出去。手里的手鼓骨碌骨碌地滚远了。少卿挤过人潮,用力拨开人群,看到躺在地上的飞雪,三魂去了两魂半。轿子撞了人,可吓坏了轿夫们。楚王感觉到是出了事,“呼啦”一下扯开了轿帘子。少卿已经奔上去,揽过飞雪的身子,战战兢兢地抚着她的脸:“飞雪,你有没有事啊?”飞雪已经昏迷了。再一看,飞雪腹部受伤了,雪白的衣服被血渍红了。

楚王箭步上前,关切地问:“人有没有受伤?”少卿慌了神,呆呆地看了一眼楚王。是他!少卿认出了他就是那个曾经在什刹海参加龙舟赛,并把胜利的红花戴在飞雪胸前的那个人。楚王却没有记起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如今他头戴金丝王冠,腰系明黄丝带,确属皇子无疑。自己的身份是怎么也不能与之抗衡的,少卿黯然地扭过头去。

楚王想看看她的伤,谁料少卿毅然地抱起飞雪,风驰电掣般地向药铺奔去。楚王完全惊呆了!他甚至连负伤女子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就这样被人救走了!楚王遥望着他们匆匆离去,顿时乱了心神,伤而未救,这跟仗势欺人的恶人没什么分别。定是对方害怕自己的势力,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这叫他如何心安?

楚王讪讪地低下了头,心里难过极了。突然他眼睛的余光扫到了地上的一条白色绢帕,想是刚才那位姑娘慌乱中落下的。楚王弯腰捡了起来。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他更加确信是姑娘的东西。他展开一看,手绢上很简单,只是绣了一对比翼双飞鸟。难道他们是一对有情人?这条手帕是定情信物?他不得而知,只想好好的将它收藏起来,说不定天眷有缘人,将来会遇到,到时再将这信物完璧归赵。

一个轿夫从街角捡起了那把手鼓,双手呈至楚王跟前。“启禀王爷,这是从那位姑娘手里掉下来的东西。”楚王叹了口气,交代他要仔细收好。

“飞雪,你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前面就是药铺,我们马上就能看大夫,你要争气呀!”少卿抱着她一边气喘吁吁地奔走,一边不停地在她耳边为她打气。

“少卿……我快不行了!真的好疼……”飞雪气息奄奄,手压住伤口,血不住地往外渗,衣服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别说傻话!没你想得那么糟,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渡过难关的!”少卿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飞雪脸上汗泪交融,巨大的疼痛折磨着她原本就脆弱的身心。她抓紧了少卿的衣领,断断续续地说:“我快支撑不住了……少卿,你放弃吧,别管我了!放我下来……”

“我不会放弃你的!你也不要放弃你自己!不要……不要让我抱憾终身!我求你,你一定要撑住!不要离开我……”少卿看她面无血色,气若游丝的样子真是吓坏了。他胆战心惊,眼里含着泪,还急切地望着街道两边,他多希望立刻就有药铺出现在眼前啊!终于,街道西侧有一个“同济堂”,他一步就迈上了台阶,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