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慎启之器
玄明宫，玄天殿。
拂云在台阶下站了有一会儿了，周围的侍卫和内监宫女虽然不大敢多看，心中却也十分好奇。
虽然秋琉叮嘱过他，不要来给玄景求情。可是，若是连他都不敢说什么，玄景可能真的会死。
只是，拂云想起上次见面，他说出的那番话，不知道他这会儿上去给一个要谋反弑君之人说情，会不会适得其反。
“拂云公子？”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却是玄冰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了，问道：“你来找君上的吗？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拂云看了看她手中的食盒，摸着下巴眨了眨眼，心道，早知道也该带些礼物过来……他轻咳了一下，道：“没事，我看风景来着。这是什么？你竟然给那家伙做完饭不给我做？咦？”
拂云揭开了食盒盖子，却发现里面只一碗药，怔了怔，“这是……”
玄冰小心的将药碗端起，递到他手中，道：“正好，公子帮忙送上去吧。你送的，他肯定会喝。记得叮嘱他按时吃饭。”
说着，竟也不等人回答，转身便走了。
一直站在门口的黄庆终于下来了，道了一声：“有劳冰姑娘。”又转头对拂云笑笑，道：“最近冰姑娘正在跟君上置气。”
拂云在原地站了会儿，目送着玄冰离开了，然后，转身看着眼前高高的台阶，终于抬脚，走了上去，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殿门。
玄夜自然知道拂云在殿门口站了许久，也知道他所来何事。若是从前，拂云主动来看他，不论是为了什么，他都会很高兴。可是，如今，今日有些不一样。
他并没有在意拂云设计离开他……不，还是在意的，否则也不会气急了，连带着胃病都犯了。
只是，他如今更加在意的是萧仪的那番话——难道，他真的要亲自放他远走高飞？
他可是拂云啊……
他是天空中自由自在的云朵，而不是随时都能收回来的风筝。
玄夜将空空的药碗放下，抬眼看向站在身旁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拉住他的手，往门外奔去，“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拂云踉跄了一下，道：“到晚膳时间了，有什么事吃了饭再去。”
玄夜却没有停，“黄庆，晚膳打包，带人跟上来。”
***
毕府，晚膳时间，重筝没见着成林，问了一句，皱眉道：“这孩子也太顽皮了些……也是时候给成林找个先生了。”
重筝夫人道：“他今日有朋友来，才玩得晚了些。”
重筝想起这事了，道：“一起叫过来吃饭吧，是哪家的小孩子？”
重筝夫人掩嘴笑了笑，道：“刚刚我去留了，不过那孩子坚持要走，成林正送他出去呢。不过，那人似乎不是帝京的。”顿了顿，又道：“也不是小孩子，是个大朋友。”
重筝有些稀奇了。
重岛往嘴里扔了口菜，接口道：“上次成林去炎王府被抓，从禁军手中救他的那个，好像叫什么……鱼在水，功夫似乎还不错，洛兰跟他混得挺熟。”
***
玄夜把拂云带到了匙问的火炮作坊，御膳房的晚膳分给了工人们。正巧，匙问刚刚攻克了一个技术难关出了工作室，作坊里一片欢腾。
不过，在玄夜问匙问想要什么赏赐时，这位耿直的科学家提了个让所有人都心惊胆跳的话题——
“微臣恳请君上彻查明阳公主谋反一案。”匙问虽躬了身，但语气却很是坚定，“微臣见过那孩子，她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人。”
欢呼声顿时沉寂下来，作坊里一片静默。
良久，玄夜动了，从匙问身边绕了过去，往客厅走去，吩咐道：“摆膳。”
黄庆领着内监们摆上了菜食，很快就退下了，客厅里只剩下玄夜、拂云，还有匙问。
若是平常人，经历了刚刚那般帝君沉默的怒火，只怕是不敢起身的，偏偏匙问似是毫无所觉，竟十分心安理得的坐在了新帝的侧手。
玄夜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似乎完全忘了刚刚那茬，跟匙问谈起了旁的事。唯独拂云，在一旁紧张得差点都把衣角给绞碎了。
玄夜道：“江南水患之事，先生可听说过？我今日来，就是来请教先生有何解决之道。”
匙问想了想，道：“因为景晟侯的缘故，玄明王朝立国以来，从未遭逢水患。如今水患已成，除非找到景晟侯，或者请其他水族相助，否则无计可施。听闻君上已经定下了赈灾之策，同时设法修筑水利工事。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玄夜道：“赈灾之事好说，玄明王朝虽未有水患，但天灾人祸并不少，朝臣们都有经验。可是，修筑水利工事一事，恐怕不大好办。”
匙问沉吟一阵，道：“微臣对治水之道并不了解。不过，微臣曾听过数千年前人族与洪水抗争的传说，人族之中，定然有人得此传承。”
玄夜点头，道：“的确。前几日，萧仪在文澜殿找到一本书，上面记载了泊灌一族治水的故事。我打算派人前往泊灌族，请求他们出山，只是，泊灌族位于瑀南，且听闻他们十分善战，对外来人十分排斥。”
匙问沉默了一会儿，放下了筷子，看向玄夜，道：“君上此行，是来要火炮的吧。”
玄夜淡淡笑了一下，像是默认。
匙问却是叹了口气，道：“罢了，在我决意继续这项研究之时，就想到了这种局面。不过，微臣还是想劝君上一句，一旦习惯了用暴力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许就很难愿意用心去了解这人世间。”
玄夜微微躬身，道：“玄夜谨记在心。也请先生放心，这火炮，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动用的。”
在匙问点明玄夜的意图之后，拂云原本渐渐放松的心情，瞬间就绷得更紧了。他死死地盯着玄夜，几乎将牙根咬碎了才没当场发作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威胁吗？
反击吗？
是啊，南禺山上一切不是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切吗？在强大的武器面前，即便是灵族也无能为力。
那般强大的力量，区区瑀南，又能藏得住什么呢？
……
拂云很想离开，可是，玄夜这次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强行将人留下，还跟匙问要了最新的烟火，亲手在曲河边点燃了。
玄夜道：“同样是火药，一种是能够带来死亡与绝望的致命武器，一种却是欢乐与笑声的盛宴。你喜欢哪一个？”
他偏头看向身边的人，却发现他的视线在旁处，转眼看过去，“你在看什么？洛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