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迹之胡夫金字塔(1)

胡夫金字塔

现代教育使人们相信，自己有一个灵魂、单只一个，而对此灵魂的概念并不甚了了。在古埃及人看来，他得到的上天恩赐要更多，有五个灵魂，[1]并宣称理解其中的每一个。佧（ka）是需要饮食的那部分，不仅活着需要，而且在坟墓的漫长岁月中也一样。拜（bai）会化作一只禽鸟盘旋于坟墓上空，在某个遥远的未来重返肉身、带来新生。伦（ran）是名字、舍吾提（khibet）是影子、裟提（khat）则是躯壳。照管好五魂是埃及人一生的大麻烦，为灵魂在墓地的长眠做好准备更是一辈子唯一的大事。他惧怕佧会忍饥挨饿，从而无法重生，或者某天拜回来时发现躯体已经毁坏，于是无家可归的灵魂将颠沛流离，永远不得安生。

所以不奇怪，为灵魂着想是埃及人的第一要务。对此，尼罗河谷极度干燥的气候颇有帮助。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躯骸会慢慢枯朽，只剩皮和骨头；假如不受侵扰，那样的状态就能持续到天荒地老。要以人为手段把尸身保存得自然一些，当时的科学家就须使出浑身解数，也有成千上万的人以此为业。有时，他们往皱缩的皮囊里塞入木屑或沙子；有时，他们把尸身浸放在盐水里；假如死者财力雄厚、可以不计工本，他们会小心翼翼地取出五脏六腑，填入防腐药草和香料。木乃伊就这样成形了。每一具木乃伊都被藏在一个牢固或隐秘的场所，伴着为佧准备的饮食或用来换取饮食的财物，等待拜的回归。

很久很久以前，生活质朴、墓贼鲜见，埃及人对坟墓的要求很简单。掘沙起洞；以坐姿埋入尸身；旁边放置一盆食物一罐谷；洞口摆上杆子和枝杈，上面堆好沙子。这就是最早的金字塔、小小的沙筑金字塔。有些人想在死后住得更安适，便给沙洞内壁围上了衬板；另一些人希望死后能获得新鲜的食物和饮水，在墓的一侧开了扇门，并掘出供通行的沙道。年复一年，人们的财富越积越多；墓穴也跟着阔绰起来，沙筑的金字塔变得更高。有时，沙堆周围会造起固定用的坯墙。坯墙越来越高，高到盖住沙子，于是金字塔就完全以土坯建成；后又改为石块。成百上千年过去；生活变得愈加繁冗；墓穴的规模和气派随财富增加；稀世珍宝被拿来陪葬，盗墓盛行。每个国王都力图建起最壮观、最安全的陵寝，超越所有前人，好让自己的木乃伊和佧心满意足地伴着用不完的给养，绝对安全地等待拜那遥遥无期的归来之日。就这样，金字塔的陡峭岩峰成了尼罗河谷的镶边，河谷内也充满了数不清的奇坟巨冢。

埃及的历史又经过三个王朝，随后登场的法老是胡夫，[2]又有人称齐奥普斯（Cheops）；埃及人将他的名字拼写成Hwfw。因为难以准确地给古埃及历史断代，学者们无法确定胡夫的生卒。有人说他在位六十年，即公元前3969至3908年；另有人相信他当了二十三年法老，出生也要晚一千多年，即公元前2900年。不管怎么样，他生活在至少五千年前应属无疑。他生于埃及中部，那个城镇后来被叫做“胡夫襁褓”。至于他成为埃及法老的缘由和过程，历史没有为我们作答。我们对其法老生涯所知甚少。后世的宗教文本中有他的名字，一宗脍炙人口的埃及传说也将他奉为英雄。布巴斯提斯[3]（Bubastis）神庙的一块巨大花岗岩上有一幅雕刻，其中有他正在屠戳敌人的形象，另外，西奈[4]（Sinai）矿山的石块上有两段他的铭文。不过，更为具体形象的信息也是有的。阿拜多斯[5]（Abydus）神庙发掘出一具四分之一吋长的精美象牙人形雕，上面刻着他的相貌。这是一张瘦削的脸，从中能看到非凡的力量。吉萨（Gizeh）金字塔是他的陵墓，是他最伟大的成就，也是七大奇迹之首。

胡夫一俟登基就开始修建自己的坟墓，并打算让它成为最庞大、最昂贵的金字塔。它应该足够坚固，可以抵御大部分手法高明的盗墓贼，而且任时光流逝也能屹立不倒。他选择尼罗河以西的峭壁作为兴建场所，朝向落日之方，当时人们相信死者灵魂从那里进入冥界。准备工作十分细致，没有吝啬一分钱。埃及长年为供养庙宇和无数祭司征收物资，但法老王胡夫并不重视宗教，他的臣民或许同然。为什么要给法老明知不真的神明献上大地最好的果实？为什么成千上万的强壮男子以祭司自居，过着奢侈无为的生活？所以，胡夫成为法老后的新政之一就是关闭全埃及的神庙。[8]祭神活动止歇，成群结队的祭司和僧侣成为工匠。牲畜禽类成为工匠的食粮，不再日复一日地用于取悦神明或养活祭司。据称，当时埃及共有三十万[6]强壮的男性，每人都如奴隶一般被迫为法老劳作。工匠们分为三组，每组十万，轮班作工，一班为期三个月，其余两组行平日之职，为作工的那组提供食物。他们唯一的报酬是不足果腹之食、不能蔽体之衣。一旁有监工持鞭在手，逼促他们快快干活。

这样工匠就有了。但哪怕劳动是强制的，金字塔的建筑成本还是很骇人。据估算，即便使用现代机械，也要一千人花一百年才能复制出来。我们也许永远都无法知悉该塔耗去胡夫多少金钱。希罗多德写道，在他的年代，金字塔底座上刻有一段埃及象形镌文。

法老胡夫肖像

称工匠吃掉的萝卜、洋葱和大蒜价值一千六百他连得银，大致相当于一百万美元。金字塔还远未完工，法老的财库就见底了。他四处搜刮，但举国资源已经用竭。据传说，“走投无路之下，他把女儿送往妓院，命她赚一笔钱来”。其女名曰赫努忒森（Hentsen），为他赚来了这笔钱。据另一个传说，因胡夫压榨盘剥，臣民怨声载道，当他死后，拒绝将他殡入这座宏伟的墓穴；从没有人大声谈及他的名字；甚至千百年后人们还把该墓称为“菲利提翁（Philetion）金字塔”，因为有个时常在塔底放牧的贫苦牧羊人就叫这个名字。

陵墓以红色花岗岩和石灰岩为材料。花岗岩仅用来铺设墓室墙壁，通过尼罗河、运自七百英里之遥的上埃及[7]城市赛伊尼[8]（Syene）。采石工以古老的方式劳作，用木锲裂开石块，再用涂了金刚砂的铜锯切割成想要的形状。石灰岩用来建筑巨大的塔身，采自数英里外尼罗河另一侧的穆盖塔姆[9]（Mokattam）山，任何前往埃及的游客都可以走访这些采石场，看看类似鹤嘴锄的工具所留下的痕迹，胡夫的工匠拿这种工具来剔除不太坚硬的石头。成山成海的人在采石场劳作。另有浩浩荡荡的工匠在吉萨山上为建筑金字塔作准备，把岩地挖去八吋以便牢牢固定基石，但中央部分留下一些富含养分的活石向上笔直突起。他们还在坚硬的山岩中掘出一条又长又深的斜行墓道，在墓道底部挖出一个腔洞。另有第三组工匠，据希罗多德所言，耗费十年筑成一条堤道，好让石块从河边运到吉萨山上。这条运道仍残留一部分，位于现在的小镇卡夫尔[10]（Kafr）脚下。

总算完成这些辛劳的准备后，建筑工程才真正开始。人们用滚木和支杆为载具，将采石场的石头运抵河边，换驳船把它们送到对岸，然后再一次装上滚木。劳工们排成长列，沿着堤道用绳子使劲拖拽，把石块拉到金字塔的堆料场。据说，有些埃及金字塔从法老登基便开始兴建，他每活一年，金字塔的石墙就向外扩建一圈。所以会越造越大，直至法老死去。但胡夫算定自己会在位久长。从一开始，他的金字塔规模、神秘墓室及墓道的位置就定好了。胡夫金字塔占地十三英亩，呈完美正方形，落成时四边为等长的756[11]呎，沿底部走一圈的路程比半英里还多。四条边的丈量十分精确，现代工程师加上现代仪器，测出的误差也远不足1吋。这座伟大的建筑被石灰岩铺成的广场所包围，其四边大致[12]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基点（cardinal point）。

一层接一层，这庞然大物慢慢升高，每层都比下一层略小。抬上这些巨石的方法无从肯定。一说周围有用沙子堆成的斜坡，石头是沿斜坡拉上去的，金字塔不断升高，斜坡也随之越堆越高。普林尼说这种斜坡由硝石和盐堆成，金字塔完工之后被水溶化；又或许是土坯搭的，建成后被拆除。然而希罗多德告诉我们，这些巨石是用板木一级级抬上去的，也许利用了杠杆原理，毕竟古人没有起重机。

就这样，金字塔达到481呎的高度，比圣保罗大教堂还高150呎，将近纽约熨斗大厦[13]的两倍。四边坡度约为51度50分。现在的胡夫金字塔还余下二百零三层石台[14]，但按普林尼所言，该塔从未有过尖顶，因为顶部是16呎6吋见方的平台。平台上或许有过什么，但普林尼没有透露。目前这一平台各边长为32呎8吋。

法老胡夫的陵寝

一百人站上去都绰绰有余。整座金字塔估计有二百三十万块巨石，每块平均重2.5吨、长4呎10吋、高2呎2吋；外部可见的最大石块有9呎长、6.5呎高。可以估得到，低处的石台比高处更庞大。密合石块的灰浆几乎薄如片纸，接合处严丝合缝，就连最纤薄的刀身都插不进去。起初，金字塔完全被打磨得光滑如镜的覆面石所包裹，只消稍稍离开一点距离观望，你所看到的就一定只剩金字塔的整体，宛如一整块巨石，反射着太阳炫目的辉芒。也许某块塔边曾有一道通向塔顶的阶梯，不然攀上塔顶平台绝无可能。至于覆面石上是否曾刻过希腊象形文字，我们也许永远都无法得知，但希罗多德提到过底座上有一段，还有阿拉伯作家谈到其他铭文。过去人们常说，假如用力敲打覆面石，就会散发出奇怪的气味来，因此这些石头得了“臭石”或“猪石”的别号。

埃及建筑师为藏匿金字塔中的墓室贡献了全部才华。北侧正中的入口被覆面石仔细地掩藏起来，只有当覆面石脱落后才暴露。现在，把你自己想象成打算探究金字塔内部的古埃及人。你爬上47呎高的十八层巨石，来到3.5呎见方的一处通向内部的狭小入口。举着火把，跟着向导踏入其中。你必须躬身，因为坡道仅高5呎；也要留神脚下，因为向下的坡度超过26度。这条下斜道很长，仿佛没有尽头。到达塔基高度后，沿中央活石的柱身继续往下，直到比入口低317呎的地方。最终，在金字塔正中心的下方，你步入一间宽敞的墓室，但就算仅借助火把的昏光，你也能看出这间墓室从来就没有完工，法老胡夫也没有葬在。

此地。该墓室只是狡诈的法老王欺骗将来墓贼的方案的一部分。当盗墓贼进入陵墓，发觉空无一物，他们会以为被其他同行捷足先登而放弃搜索，法老的木乃伊则可以继续在上方某个墓室中安眠。

你沿着坡道回头向上爬，到达塔基高度，从那里，向导会带你进入另一条通路，这条坡道曾长久未被发现。还是得压低身形，你跟着他向上穿过二十五阶石台，然后转为平行、抵达金字塔中央。于是你来到了王后的陵寝，此处长18呎半、宽16呎，有14呎见高。但王后也不在这里，这一墓室还是用来迷惑盗墓贼的。

你跟随向导，从王后墓室沿水平通道返回坡道，另一条通往更高处的宏伟甬道出现在你眼前。你走了进去，终于可以站直身子，因为甬道有28呎高。来到距离塔基138呎的五十层高度，你看到一间不大的前室，穿过之后便是法老王的墓室。这里就如宽敞的岩洞，火把的照明对黑暗无能为力，因为该墓室有34呎长、17呎宽、19呎高。墙壁是打磨过的花岗岩，如果你爬得上去，会在天花板上方发现几个较小的墓室，用来承受上方石块的巨大重量。封顶的厚石板每块重54吨左右，是金字塔中最大的石块。天花板上开有通风的小孔。只有打开手电才有足够的亮度让你欣赏墓室内的景象。于是你赞叹起墙壁打磨后的光度。在一个角落，你见到一具石棺，那一定是金字塔内部就地雕成，因为其大小不可能从坡道运入。也许法老曾经葬于棺中，但我们没法知道。棺盖不翼而飞，内里空空如也。也许有盗墓贼将它洗劫一空，还带走了法老的木乃伊。也许真如传说所言，当法老胡夫死去，他的臣民拒绝将他葬入这座令他们穷困交加的宏伟陵墓。也许如有些人的猜测。

法老王的墓室

某处还有一间隐秘的墓室，未被过去的墓贼和现代的探险家所发现，胡夫的木乃伊还在那里安眠，等待其灵魂的重归。

我们对于法老胡夫之死和下葬的细节一无所知。也许，根据当时的习俗，他的尸身被制成木乃伊，完成最后的葬礼仪式后，被柩船载到河对岸的金字塔中，沿着长长的坡道运抵法老墓室，随数不清的珍宝一起放入石棺。墓室入口被巨大的花岗石封闭，用以防范盗墓贼。金字塔以北不远处有一座神庙，其遗迹至今仍留存，祭司守在那里照管死者的需要，还有一整支军队驻扎于此护卫他的陵寝。

有几份描述金字塔的古文献留存至今，但其中最古老的一份写成的日期也比金字塔落成晚了至少三千年。埃及人自己几乎没为我们留下任何线索；或许法老的残暴给他们留下的回忆太过可憎，无法激起著述的兴趣。我们手中最古老的文字记载出于希罗多德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