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腐烂 (四)
“那些突然浮现出来的东西是实体？！等等，在它们身上……检测到死潮反应！！进一步判断目标性质……目标带有强度极高的死潮污染！！”
诧异间，那些从迷宫般的诡异环境中飘来的大团阴影开始迅速地膨胀。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些阴影碎裂了，与此同时，有成千上万的黑红色光点从它的内部显现出来，它们洒落在舰队的周围，洒落在那层层叠叠的怪异环境里……
“那些是……智慧造物！它们是战舰！是被称为Σ的势力的……战舰！！”
这些Σ战舰突兀地出现在了帝国的边境，但是它们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这些战舰更不应该以这种方式现身。
然而，现实却容不得辩解。此时此刻，成片的黑红色幽灵就这样横亘在这支受命撤退的帝国舰队面前。
“立刻切换最优先任务，将冗余资源转入防御系统与火力系统。舰队各部注意，全面展开所有防护体系，我们要摧毁这些敌舰！！”
没有任何迟疑，在察觉到迅速蔓延过来的污染侵蚀与敌意反应之后，jh–54272立刻下达了攻击命令，他清楚地知道，对于这些早就沾染了死潮污染的腐化怪物，帝国武装力量必须以最激烈的手段去应对，任何迟疑都会为自己的处境积攒更多的风险。
随着命令下达，舰队停止与世界屏障的僵持，战舰们的信息控制设备改变了战舰管网内的能量的流动路径，更多的能量被注入到了火力系统与防护系统之中。
一串串明亮的光点从厚重坚实的护盾外侧升起，这些光点迅速“绽裂”并化作一根根刺眼的金色长矛激射而出，这些长矛毫无延迟地跨越虚实相间的空间，在混乱的时空之中烧灼出一条条清晰的“路径”，这些超凡的炮火直接击中了目标，然后……
它们消失在了黑暗中，仿佛只是击穿了一层影子……又或许，是舰队的炮火打偏了？
“——？？！”
说来诡异，当破解世界屏障的工作中止后，舰队四周那无尽蔓延的广阔时空结构体瞬间暗淡下来，首尾衔接的螺旋结构迅速消散，从无穷无尽的迷宫退化为黯淡的薄雾。
“立刻按照预定规程，向指定哨站发送主动性通讯联络！这些不明舰队极度危险，我们必须将信息传递出去……至少在这之后，帝国要有人知道，当前的帝国武装力量可能会面临这样的一系列情况！！”
命令下达后，这个包含诸多细节的任务被细化拆分，这个梗概式的指令很快就被扩充，它转化成了一系列更加细化的任务目标，而这些任务目标又被分配给了相对应的人去执行，直到指挥长定下的目标得到了妥善的完成。
而在这些信息流转的过程中，那隐匿于螺旋迷阵中若隐若现的幽灵舰队似乎也在发生着另外的变化，它们身上的黑红色光芒似乎愈发明亮，而在这些闪烁的光芒交相辉映之间，它们对帝国舰队的干扰似乎变得越来越强了。
“这些战舰拥有很高的现实强度，这说明它们是实体，但是这就很奇怪了，它们是从哪里出现的？又是什么支撑它们形成了实体……同时，那些舰船表面的光纹与记录在案的同型号舰船不一致，可以确定那些黑红色光纹并不是Σ战舰自带的，它们携带死潮污染，并且已经有了明确的外在表现，但是怎么可能会有有秩序的东西从死潮里生成呢……”
jh–54272和他的参谋们在用尽量快的速度排除他们所遇到的问题，但是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
在战场的另一边，那些黑红色战舰的反应同样迅速，从它们身上释放出的恨意与恶意被兑现了，没人能说清楚这些负面的感觉究竟是来自那些舰船上纠缠的污染，还是来自于那些舰船本身——不过，这不重要了。
黑红色的腐化炮火与一系列难以名状的怪异影响被塑造出来，它们似乎没有明确的目标一般四散飞溅，一开始，这些凌乱的火力中的大部分都消散在了附近的螺旋迷阵中，只有一小一部分撞在了帝国舰队的联合护盾上。
来自异族的信息洪流在帝国战舰共同撑起的联合护盾上激起巨大了涟漪，在强现实稳定场内部烧灼出一块块缺口，而这些涟漪与缺口中，则散发着令人疯狂的危险气息。
“我们仍然没有接到任何来自外界的信息吗？我们依旧无法联络上任何哨站或其他支援舰队？”
更加直接的质问开始出现，舰队指挥系统内部的冷静正在被蒸发，隐隐的焦灼情绪开始蔓延。
那群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黑红色战舰似乎是具备灵智的，它们起初释放的火力略显凌乱，但很快，它们的目标就开始变得明确，而来自它们的攻击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抵挡......等等？
“......我们都做了什么？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层层叠叠的警报从意识深处涌现，开始冲垮原本正常的指挥线路。仿佛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外围的联合防护层被撕裂似乎在瞬间就已发生，又或许是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然出现？
那些Σ的战舰似乎瞬间便掌控了战场主动权。周围有无数意识在呼唤自己，支持自己挣脱困境，但这些意识本身似乎也在炸裂，化作一地碎片或是其他什么东西，一切似乎都出错了。
“不，不——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慌乱中，jh–54272试图抓住些什么，他想带领舰队离开这里，然而，原本已经近乎消散的迷阵结构却再度张开，这些迷阵结构如同捕捉网一般，死死的嵌入猎物的躯体与意识里，让逃离成了一种妄想。
现实已经被彻底拉裂，jh–54272正在变得越来越混乱的意识把他带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慌乱中，jh–54272想要抓住什么，但是他只抓住了一艘船的锚，一具具不知该抛向天空还是扔向大海的锚，一具具正将自己缠死并拖向深渊、拖向不可名状的黑暗区间的锚——那是即将溺亡之人最不愿、也最不该抓住的东西。
金色的联合护盾熄灭了，血色长矛和黑色箭矢击穿了猎物的躯体和灵魂，扭曲的法则和破碎的概念融入现实，现实如张开的血盆大口，将这里的一切吞噬并摧毁。
在妖艳诡异的纷乱光影下，这些来自Σ战舰表面的黑雾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蠕动挣扎着。在难以衡量的时间里，它们试图行动，却宛如失去灵魂，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六棱血纹从自洽法则装甲所能隔开的所有秩向扫过，存在于那些装甲内部的信息结构被割裂了。这些从迷阵中挣脱出的黑红色舰船没有在现实里坚持多久，很快，它们就如同自我毁灭的花苞一般绽放破裂了——它们用自身进行了最后一次怒放。
“呜——嗡～～”
“嗷————”
震耳欲聋的尖啸从现实内外响起，无声的嘶吼从扭曲的信息战场深处炸响。
它们从未真正响起，虚幻的妄想无需衡量其存在与否，那毫无意义。
囚禁曾经的文明的牢笼广阔无边，但是它或许曾经、现在以及未来都从来没有存在过。
只是，恨意终究是难以轻易消散。
当异变最终降临，那曾经是虚空中最大规模的涌现仪式伴随着现实同步崩塌。在那广袤无垠的Σ疆域内外，在准确数量难以想象的无数世界中，由无数灵魂与智慧遵循共同意志，以无间默契同步掀起的定向海潮，将会凝聚出怎样可怖的怪物？
曾经的失败、失误与追悔莫及，已无人能帮自己弥补，自己也已付出一切，再无偿还可能。隐藏在背后的不可名状之物，在一切彻底垮塌后才被发现与注意，但即便如此，又有何用？虚空如此广阔深邃，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断言其是错误的——只是在这一次，最为糟糕的结果，却降临在了自己头上。
文明的力量可以战胜现实千次万次，但是面对虚空，面对现实，文明只需一次失败，便足以被打倒。
“三”生万物的强大文明，倒在了第五个与第六个万亿年之间。
......
“裂口已扩大，确认已经在断裂带外壳上制造出可以稳定导致虚空倒灌的破口，迁移聚焦透镜灼烧靶点，立即执行！”
“帝国舰队受到的压力在持续增大，前方急需支援，命令待命舰队进场并替换原有队伍！”
“观察者议会提交报告——总览显示，当前遭受死潮影响的文明数量，超过对应区间记录在案文明的百分之八十五，其中，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文明被判定为已经毁灭。”
“更多战斗所需物资正在生产……”
“后勤体系与保障维持体系……”
“情况仍然不容乐观啊。”
从连接到自己的各舰队通讯信道中，维多维尔读取到的情况表明，当前帝国所面临的情况仍然十分严峻。
可以确定的是，在整体的层面上，帝国武装力量针对这条的巨型断裂带的行动里有一部分取得了成功——断裂带表面的防护层正遭受不可逆转的破坏，只要虚空倒灌规模足够庞大、速度足够迅猛，这一能摧毁万物的过程，就能以压倒性力量摧毁维持断裂带最重要的创世纪—世界末日对消灭平衡。
古老的战斗经验表明，只要这一过程被彻底摧毁，被死潮污染至接近极端的断裂带就会因自我毁灭的倾向而直接崩塌……只要摧毁了为断裂带扩张输‘血液’的创世纪—世界末日对消灭平衡，摧毁这条断裂带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只是”时间问题。
可以说，帝国舰队对抗断裂带的作战正在部分战场上取得胜利，但在这些胜利之外，其他的情况却是严肃而痛苦的，只要提到它们，维多维尔就会感觉到内心深处传来刺痛灵魂的不安与痉挛。
断裂带的冲击对帝国造成了严重的影响，有很多生命逝去了，帝国也损失了大量的载具和设备，这些损失使得帝国目前的复苏进程大受打击。
观察者计划再次遇到了严重的挫折，有大量被观察的对象在断裂带的冲击中被摧毁，而很多观察者组织对那些文明的介入做法出现了严重的不妥之处，这些做法使得很多文明受到了死潮冲击之外的二次伤害
“……唉。”
“......”短暂的沉默后，一束束新的灵魂增幅脉冲波以总旗舰为核心爆发，向整个阵地矩阵扩散开来。
“陛下，阵地核心旗舰协调指挥部与超级旗舰舰队指挥中心发出第三次舰队矩阵危险阈值告警——当前所有战舰自身不稳定状况正在加剧，这些不稳定可能进一步刺激舰体内部已经失效的黑区间，。”
“了解，联络各个天区对应负责人，命令相应研究部门与研究组织加速研究黑区间造成的影响，并尝试给出解决方案。重点关注那些尝试直接复原舰船黑区间的更高级研究，如果那些研究组需要的话，以最快的速度给予他们相应的授权，不要让这些研究被流程问题卡住。”
“另外，我还要问一下，之前发生在后勤维护区里的重大事故的汇总报告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吧……有多少舰队从后勤防御区的危机中逃脱？”
维多维尔严肃地询问道。
“不超过亿分之三，陛下。容纳维护阵列的那些世界崩溃造成的世界末日本身摧毁了大量严重受损的战舰，另外，大量幸存下来的舰队与我们失去了联络，它们有很大的可能目前被困在了一系列被称作‘螺旋世界迷阵’的诡异结构之中。”
“我们难以对陷入此类困境的单位实施高效救援。有部分被传递出来的情报表明，这些迷阵结构似乎会与被困其中的意志发生反作用——那些意志越是探索迷阵结构、越是想要脱困，迷阵结构就会与被困者纠缠的越深，迷阵本身也会越复杂，贸然派遣救援队伍的话，救援力量也可能会一同陷进去，而迷阵很可能会在这样的接力过程中不断膨胀。”
“该死......该死！”维多维尔感觉到无奈与无助，但是现在，他也已经是分身乏术了。
“……整个帝国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作战，如此大规模的兵力与注意力向一条线集结……hu3477，对应的抗挤兑措施准备情况如何？”
“无法按照实际需求在规定时间内准备就绪。根据当前实际情况推测，若要抵抗这种总量的所有需求的瞬时挤兑，我们在此处至少需要提供五千万倍的中短时需求设计量作为冗余储备，并且还需确保它们能够全力全开、毫无阻碍地实现全部功能。但这在当前条件下不可能做到，至少在有意义的时效范围内无法达成。”
“我明白了，hu3477，命令所有单位不计代价提高产能，尽可能确保物资增速向需求靠拢！”
“是！”
“……螺旋世界迷阵，死潮污染，现实不稳定，基准点丢失……甚至似乎还有故事提及Σ，它们为何会出现在同一个故事里……”
维多维尔奋力驱散意识中飞旋的信息流，这已经是他不知是第几次这样做了。
在战争的关键时刻，这些本无需思考，或者说自己无需纠结的细节，现在却成批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深处，这些胡思乱想好像自己一时之间也难以控制……
这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意志也被削弱，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维多维尔想让自己冷静一下，但是现实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几乎是在他刚刚摆脱了有一次想要占据他脑海的思维旋涡时，刺耳的警报如同炸雷般袭来。
“滋滋——警报，检测到舰队内部出现大规模信息爆发，帝国网络修正偏差：检测到舰队矩阵内部出现异常，开始定位——已经确认信息爆发点！爆发点所在区域的作战舰队编号已经确认！”
“情况已经确认，我们在信息爆发中检测到了部分超级旗舰与阵地核心旗舰损毁才会产生的特殊脉冲，在那一带，有大量的高等级舰船失控了！！正是它们的爆炸形成了舰队内部的信息扰动！”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