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和道理

随着新的历史时期的到来，大人的思想空前活跃，孩子的思想也空前活跃了。他们接触的事物范围比过去更广阔了，老师讲的道理，他们也往往要拿来和自己看到的实际情况比一比，不是那么容易地听得进去。因此，有些同志感到少年儿童的思想教育工作也不如过去好做了。对于这样的形势究竟应当怎样看呢？

少年儿童的思想活跃，是一件很好的事。

人们对于真理的认识，是从比较中形成的。中国人从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探索救国救民的真理，试验过种种方案，只是在这些方案都不灵之后才找到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林彪、“四人帮”把极“左”路线推行到荒谬绝伦的地步，给我们的祖国造成了极大的灾难，也使人们重新思考究竟什么是真正的社会主义。这种经过反复比较得来的认识，比轻易接受现成的结论，要牢固得多。我们要帮助孩子树立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事业坚定的信仰，就应当欢迎和发展他们活跃的思维。

这当然不是说，对于孩子的思想可以放任不管，任其自流。我们要培养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他们将要在中国这块土地上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事业，他们就必须有理想，有道德。而封建主义残余、小生产思想、资本主义思想的影响，都不可避免地要使孩子产生若干错误的观念。现实生活中的各种困难，又往往使这种错误的认识得到发展的条件。这些，都加重了我们在新时期对少年儿童进行思想教育工作的任务，思想工作一天也不能放松。问题是要引导，要得法。

思想教育工作，必须讲事实，讲真话，讲道理，才能真正收到成效。对大人是这样，对孩子也是这样。道理和事实相比，事实是第一性，道理不过是人们对于事实之间的联系和事实发展的规律的认识。脱离客观事实的道理是空道理，违反客观事实的道理是假道理。我们过去的思想教育工作是有很大成绩的，但也存在毛病，讲了一些大话空话，并且把这些东西称之为马克思主义。结果是，随着孩子逐渐长大，越来越感到那些道理和事实不符，不能说明和解决实际问题，在实际生活当中没有用。如果他们接触到的所谓马克思主义就是这样的东西，自然要失去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只有认真改进我们对少年儿童的思想教育工作，才能克服这种危险。这种改进，首先就要把讲道理同讲事实、讲真话结合起来，把科学的道理同对事实的全面了解结合起来。

做儿童工作的人，大多知道运用事实、通过事实来讲道理。因为儿童抽象思维的能力还比较不发达，抽象的道理只有通过形象的事实，才能便于他们接受。但是，这种事实必须是全面的，而不是任意选择的，才是真正符合客观实际的。也只有在这样的事实基础上讲的道理才能真正在孩子头脑中扎下根来，不至于被一阵风就吹走。

在有些同志看来，讲事实、讲真话似乎同讲道理有矛盾。这种认识当然是不对的。我们向孩子讲的是真理，真理怎么会同客观事实发生矛盾呢？实际上，同客观事实发生矛盾的并不是科学的真理，而是我们头脑中的框框。

例如，现在许多地方都在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教育内容一般都讲了祖国的历史悠久，地大物博，光荣传统，等等。这些是应该讲的。但是，孩子们听了往往问：你说中国这样好、那样好，为什么我们的生活水平不如人家高？产品质量不如人家好？他们所依据的也是事实。决不能说提出这些问题就是思想落后。问题是：我们的爱国主义教育没有包括这方面的内容。在一些同志看来，爱国主义教育就等于说中国好，而没有想一想这个等号究竟是不是能够成立。

让我们来看一看历史：许多伟大的爱国主义者的爱国主义感情是怎样激发起来的呢？帝国主义列强凭着船坚炮利，用鸦片烟来毒害中国人民，才激起了林则徐的奋起抗争。日俄两个帝国主义国家在中国的土地上作战、屠杀中国人民，使少年周恩来立下了要为中华之崛起而学习的壮志。五四运动的导火线是因为帝国主义列强强迫中国把青岛等地的权益交给日本。为什么我们今天不可以在实事求是地肯定我们国家和民族的长处的同时，也承认我们有不如人的地方，并且分析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指出改变这种状况的途径，从而激励少年儿童立志为改变这种状况而奋斗呢？

我们说，对少年儿童应当以正面教育为主，这是对的。但是，正面教育为什么只能讲我们的长处，不能讲我们的短处呢？涅克拉索夫的诗说他的祖国：“你又富饶，你又贫穷！你又强大，你又软弱！”能说这不是爱国主义的正面教育吗？当然讲短处本身不是目的，而是要帮助少年儿童树立改变这种短处的决心和信心。如果正面教育就是不讲短处，这就必然会在孩子头脑中形成一个公式：爱国是因为这个国家一切都好。等到他从事实上看到许多不如人的地方的时候，他也可以按照这个公式，得出可以不要爱这个国家的结论。这样的正面教育岂不是反而会收到反面的效果吗？

我们在对少年儿童的思想教育中，多年来流行一种片面的做法，就是只向孩子许诺美好的前景，而不注意向他们指出前进途中可能遇到的坎坷曲折。好像苦都是过去的事，今天和今后理应都是甜。其实，人类的历史是一个世代相续的过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苦恼和欢乐，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务和使命。孩子的一生中也决不会只有甜没有苦。他们也会遇到风霜雨雪，也可能犯错误，跌跟头，或者遇到很大的困难和苦恼。由于革命前辈的艰苦奋斗，使得我们现在所处的社会条件比过去有很大的进步，但我们不能停留在目前这个水平上，还要继续努力，继续奋斗。还会有许多不合理的事情要靠我们的后代，以至于后代的后代来改造，来建设。同时，我们又相信，只要大家努力，社会总是不断前进的。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早已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我们对前途是充满信心的。我们讲给孩子听的，也应当是这样的前途。也只有这样讲，才更合乎事实。

我们对孩子进行思想教育，从根本上说，就是要使他们懂得少先队队礼所表示的人民利益高于—切，就是使他们看清自己所处的社会环境，懂得人民的利益也是他们自己的根本利益，懂得怎样去为实现这种利益而奋斗，对可能遇到的困难、挫折、失败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不是被这些东西压倒，而是能够经过曲折的道路，走向胜利的目标。这样的思想教育，既切合少年儿童的思想实际，又能鼓舞他们不断前进，完全是为了孩子的，而不是任何束缚孩子只能怎样、不能怎样的框框。从这里出发来改革我们的思想教育工作，首先要求做教育工作的人成为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只有我们善于从客观事实中引出我们的道理，坚持对孩子讲事实，讲道理，孩子才能感到我们讲的道理对他们有用，从而接受这些道理，我们才能为我们的事业培养出具有远大理想和高尚道德的接班人。这样的要求当然是很高的，但又是应当做到和可以做到的。

（《辅导员》1980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