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甜宠文恶毒女配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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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上学第一天

聂征这一觉却睡的并不踏实。

梦里,前世的经历和那本小说的内容不断交错出现,一会是前世还是一个婴儿的自己被扔在雪地里,一个女子的身影在视野不断远去、变成小小的一个黑点,直至消失不见;一会又是小说中的“自己”进了市一高,情难自抑地喜欢上一个男同学,自此陷入长久的暗恋,心思不在学习上,成绩下降,被同学们孤立......混乱极了。

第二天醒来,聂征头痛欲裂。

程女士不放心护工,自己在医院守了聂征一个晚上,很晚才睡。

好在聂家不缺钱,开的是特护病房,旁边就有家属专用的床,此时程女士便躺在那里。

因为睡的晚,此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聂征捏了捏眉心,轻手轻脚往外走。

清晨,天刚蒙蒙亮,病人和家属大都还在沉睡,病房外走廊里显得很安静。

聂征左右看了看,向护士台走去,走廊灯照着她前行的路,身后留下一道纤瘦的影子。

护士台前,两名小护士胳膊挨着胳膊趴在桌上补眠。

聂征没有打扰她们休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两三分钟,路过一间亮着灯的房间。

看得出来不是病房,但门口光秃秃的,什么都没写。

昨天聂征是被救护车直接送进手术室的,对这家医院的格局非常陌生,她一时拿不准这是不是医生的休息室?

她透过门上的小窗口往里面看了几眼,什么都没看到。

聂征原地踌躇了片刻,最终抬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

“咚、咚、咚——”

间隔一致、很轻的三下。

等了几秒,里头没什么动静,聂征不再犹豫,转身走开。

她刚走出去三步,身后传来“咔”的一声,非常轻。

若不是走廊实在太过安静,根本不会有人听到的声音。

接着,一道低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站住!”

清冷中透着慵懒的低哑男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悦。

聂征停住脚步,转过身。

一道清隽的身影立时进入视野。

面前的男人身形高挑,目测一米八左右,身上披着一件白大褂,底下是一套白色云纹的汉服睡衣,颈前几粒扣子未扣,衣领微敞,露出衣服底下岑白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狭长的双眸微微眯着,脸色有些臭。

哦豁!

这猝不及防的“福利”让聂征愣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目光上移,不禁再次微讶:男人面容年轻,五官俊美,头上短发略显凌乱,睡眼惺忪。

两道长眉因心情不佳而轻微皱起,在眉心形成一道细微的褶皱。

这些却没有丝毫折损他出尘的气质,反而给他增加了一股落拓、蛊人的味道。

——俨然一位美而不自知的仙男啊!

这人的容貌气质在聂征遇到过的男人中,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美好的事物,无论东西,还是人,见了总是令人心情美妙。

聂征不妨这家医院里还有这样的“住院福利”,不禁多看了几眼。

“再看就要收费了!”男人懒懒说道。

说着,抬手放在衣领上,慢条斯理地拢了拢外面的白大褂。

聂征心下腹诽:怕人看你别穿得这么不守男德呀!

她无声撇了撇嘴,收回“仙男”这一赞誉。

她目光稍移,准备转身,却在此时注意到:男人有一双堪比手模的手。

嘶——

仙手啊!

对于手控来说,这简直精准完美踩点。

聂征瞬间激动,眼睛都亮了几分,为了这双手,她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忽略这个男人的嘴?

“你是这里的值班医生?”聂征随口问道。

视线移开片刻,又忍不住飘回去,落在不远处那位仙男的仙手上。

苏霆顺着她视线看去,手指一顿,不着痕迹地将手往衣服里掩了掩。

他莫名觉得被她盯着的那一块手背有点灼热,这感觉令他不适地在衣领下轻轻蹭了蹭。

苏霆觉得空气有点古怪,心下升起一股奇怪的不自在感,愣神之下,竟忍不住回答了聂征的问题:“……算是吧。”

声音在走廊响起的时候,苏霆自己都忍不住愣了下。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于是紧接着,聂征正要问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还没开口便见到仙男的脸冷了冷,还给她递了个眼刀,随后转身就走。

挨了个眼刀的聂征感觉十分莫名其妙:“啧……”

什么人嘛?生什么气!简直莫名其妙。

聂征无语的撇了撇嘴,偶遇仙男和仙手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也懒得再问他,于是脚步一转,当即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么大个医院,总不至于就一名医生。

苏霆走了几步,察觉身后十分安静,说了一声“还不跟上”却许久没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身后哪里什么人,只有一道已经走远的背影。

苏霆双眸微瞪:“……”

没想到自己突发善心想要做件好事还被无视了,苏霆心情莫名又变糟了几分。

……

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就被聂征抛在了脑后。

她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癖好,那就是看见好看的手就忍不住多看几眼。

但她也有自己的准则,仅停留于欣赏,如果对方愿意的话,让她摸一摸她也不会拒绝。

像方才这种,不过多看了两眼便摆脸色、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聂征一向敬而远之。

走了几分钟后,聂征在一间医生值班室,找到了这层楼的值班医生。

是一名年轻的女医生,聂征看到她白大褂上的铭牌写着“神经外科:喻汝楹”。

女医生问明情况,又简单问了聂征几个问题,便告诉她:“建议你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等下午的时候去做个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聂征问道:“我昨晚一直在做梦,特别乱,现在感觉头痛欲裂。喻医生,这要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可以缓解疼痛的办法?”

聂征本是个特能忍疼的人,但脑震荡加上一晚上凌乱不堪的梦,睡眠不好,加上刚才的遭遇,她现在感觉有人拿着锤子在脑子里狂凿,一突一突的疼。

喻汝楹沉吟片刻,说道:“你有点脑震荡,头疼是正常症状。这样吧,我给你拿点止痛的药,你先回病房休息一下。过一会儿八点左右你的主治医生会去查房,到时候如果还是头疼的话,再让医生仔细看一下。”

聂征自然一口应下。

拿着药从另一个方向溜回病房,程女士还在睡觉。

聂征没有打扰她,轻轻合上门,拿了两粒药丢进嘴里,就这么干咽下去,随后回到病床上躺下。

不知是不是药物起了作用,她很快生出困意,没几分钟便陷入了沉睡。

……

等再次醒来,天光大作,满室通明。

她看一眼病床对面的挂钟,时针停在十一的位置。

聂征微讶:自己居然一觉睡到了中午?!

这一次终于没有再做梦,聂征得以睡了一个好觉,脸色不似清晨那么苍白。

她动了动身子,侧头,看见手背上方快要滴完的点滴。

……看来睡着时医生来看过了。

“终于醒了?!”

这时,一道苍老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聂征转头望去,这才发现病床另一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拄着拐杖,一双虎目紧紧盯着自己,不怒而威。

见聂征不出声,老人脸上清晰地浮现出几分不悦:“怎么,摔了一跤,人都不会叫了?”

聂征恍惚了一下,慢半拍地喊道:“……爷爷。”

老人正是聂家如今的掌舵人——小叔聂华风的亲生父亲,聂征的亲爷爷,聂擎,聂老爷子。

聂老爷子这辈子一共生了三个孩子。

聂征的父亲是老大,老二是女儿,嫁到了帝都,聂华风是小儿子。

在聂征的记忆中,老爷子待她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得上不喜。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从小寄予厚望的大儿子聂华清不顾自己的激烈反对,一意孤行娶了聂征的母亲周礼。

婚后更是直接放弃聂家的继承权,好好的继承人不当,偏要跑去隔壁S市的S大当了个哲学教授。

聂老爷子半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父子俩的关系一度降至冰点。

聂老爷子看不上聂华清自己选的妻子,对周礼生下的聂征自然谈不上有多喜欢。

这几年,聂征只有过年才会跟着父亲回聂家老宅,爷孙俩的关系一直淡淡的。

一开始,小聂征还会因为爷爷不喜欢自己而难过。

后来长大一些,知道了这个爷爷不喜欢母亲,一向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聂征也懒得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于是,这些年,她和聂老爷子的关系也越发冷淡。

所以父母出车祸意外去死后,聂征没多考虑便决定来小叔小婶这里,拒绝了回聂家老宅。

上一次见面还是几个月前,父母的葬礼上。

当时聂老爷子穿着一身黑,站在大儿子大儿媳的墓前,神情冷肃,一言不发,身上气息冷的像冰。

聂征至今都还记得小时候他质问父亲的那句“值得吗”,以及他目光扫过自己时那冷淡到透着漠然的眼神。

她没想到聂老爷子会过来,还出现在自己的病房里,叫了一声后便不知道说什么。

聂征垂眸,不去看老爷子风雨欲来的黑脸。

旁边的程女士看得心里发急,老爷子会过来她也没想到,不久前老爷子出现的时候,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爷孙俩关系本就不好,小征又刚受了伤,她就怕老爷子又控制不住脾气,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训斥,小征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哪受得了啊!

“爸,小征刚睡醒,还没缓过神来。您一路坐车过来也辛苦了,不如我先扶您出去休息一下?正好让小征将这瓶针水吊完。”

程女士心里发苦,她就没见过哪家的亲爷爷和亲孙女见面就跟仇人似的,她只想赶紧把这爷孙俩分开。

聂老爷子听了小儿媳的话后,仍然不为所动。即便上了年纪,那一双虎目依旧锐利,直视着病床上整个人都窝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的、他的唯一的孙女——聂征。

片刻后,他道:“无妨,等她输完液。”

程女士:“……”

程女士脸都绿了,她这一刻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嫁进聂家这么多年,她头一次发现,这位公公竟如此难搞。

无奈的程女士只好赶紧发消息向丈夫求助。

不管了,谁的爹谁负责吧!

她今天还有其他事,本来打算等小征输完液,她就让护工来照看一下,她先去办事,现在看来是走不开了。

程女士在一旁坐如针毡,聂征这时候却有些恍惚。

因为就在刚刚看到聂老爷子后,昨晚做的梦,还有这两天以来折磨着自己的那本小说《影后她千娇百媚》里的情节,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小说作者或许是为了突出她这个恶毒女配和女主的鲜明对比,正文是从“聂征”转学进入桓城市一高开始的。

第一天上学,因为不想搞特殊,所以同昨天一样,“聂征”是自己一个人去报道的。

不同的是,小说中她一路平安地抵达了学校,顺利地完成了报道,然后就被分到了男主所在的高二一班。

因为和女主途芮三分相似的容貌,她第一天就收获了诸多关注。

又因为她性格低调、不爱说话,学校里的人一直不知道她是聂家的人,只当她是隔壁市乡下转来的,所以暗地里一直拿她和市一高的校花途芮比较。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些,只天真的以为,大家都很欢迎她这个新同学的到来,是在对她释放善意的信号。

这便是故事的开始,之后发生的事情略过不提。

小说着重描写了“聂征”是如何因为嫉妒发狂,为挑拨男女主关系,做出了许多令人不齿的事的过程。

对“聂征”的家人却着墨不多,只在小说过去三分之二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聂征由此知道:聂家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想来也是,这种小说的套路,恶毒女配及其家人怎么可能会有好结局?作者肯定巴不得将其骨灰都扬了,为男女主的爱情和事业添砖加瓦才对。

女主后来曾在和朋友聚会时,感慨地提了一句“可惜了,聂老爷子曾经叱咤商场的一个风云人物,最后却因为一个不成器的孙女,一大把年纪了晚节不保,为了她舍尽脸面低三下四的四处求人”。

此时聂老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副冷漠威严的模样,聂征不禁晃神,分不清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病房中蔓延,除了两名当事人毫无所觉,其他人恨不得立马逃离。

时间漫长的仿佛过去一个世纪。

程女士只希望这令人窒息的气氛赶紧消散,看到聂征的点滴马上滴完,心头微松,立刻说道:

“针水快吊完了,我去叫医生!”

说完,立即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跑出去,连按铃都忘了。

程女士一句话也拉回了聂征的神志。

她愣愣回神,抬眸扫了一眼,果然见针水已经见底了。

聂征无意识地侧头看了聂老爷子一眼。

不料,聂老爷子也正看着她,爷孙俩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聂征此刻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想,于是很快收回了视线。

聂老爷子却误会了她这一眼的意思,“针水快完了,你很失望?”

见聂征不说话,他冷笑了一声,接着道:“不想跟我这个老爷子待在一起?”

语气中已然带上浓重的不悦和质问。

聂征正是心浮气躁的时候,加上前世她也不是什么性格柔顺的人,快一百斤的体重,几乎八成以上全是反骨,恢复前世记忆的聂征,一句不客气的反讽当即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知道您还问?!”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聂征本以为,就凭聂老爷子那一点就着的爆脾气,闻言肯定暴怒,没想到他居然什么都没说。

竟然也没训斥她!

反而一声不吭?

咦?什么情况,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聂征小小的脑袋里,顿时生出了大大的疑惑。

一时间也顾不上思考其他,转头就想去观察聂老爷子的表情。

更没想到的是,此时却迎来一声严厉的呵斥:“别动!”

聂征:?

聂征下意识回道:“凭什么您让我别动我就不动,我不要面子的啊?!”

这总该给点反应了吧?她都这么大逆不道了,这老爷子不是最讨厌别人忤逆他么?

反应过来自己在暗戳戳期待什么的时候,聂征心里产生了一丝丝怀疑,她的脑子不会真被撞傻了吧?!

……她居然故意激怒脾气暴躁的老爷子。

更稀奇的是,即便自己如此不敬,老爷子竟然忍住了?既没有暴跳如雷的训斥怒喝,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然后转身就走?!

不对劲……

正当聂征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聂老爷子心里的惊讶一点也不比她少。

他是不喜欢大儿媳,但对聂征这个唯一的大孙女却不讨厌的。

尤其小时候,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丫头,胖乎乎的,路都走不稳,话都说不清楚,还会巴巴的冲自己跑过来喊“爷爷”,整个就是一个小糯米团子,可爱得不行。

谁知道小屁孩是个小白眼狼,越长大越没良心,一年到头也不去老宅看他这个老人家一次。

过年被他那讨债的倒霉大儿子带回去,也总是一脸不情不愿,看见他这个亲爷爷扭头就走,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看着就让人生气。

越生气,聂老爷子就越忍不住想骂人。

而他越冷脸训斥,小屁孩越不爱往他身边凑,然后就陷入了死循环。

后来训得多了,小丫头见到他就远远躲开。

好不容易被他逮着一次,也是嘴巴紧紧闭着,哑巴一样。

这分明是把他彻底当成不相干的人了!

人只有面对不相干不重要的人时,才会不愿意浪费一丝一毫的情绪。

这几年,老爷子心里真是哇凉哇凉的,倒霉儿子生出来的倒霉孙女噢,生来就是来跟他讨债的!

老爷子心里气这死丫头,父母不在了,宁愿跟叔叔婶婶都不愿回老宅跟他们老两口住。

但是知道人出了事,还是管不住脚要过来看一眼。

本来他也没打算多待,确定人没事他就想回去了。

反正爷孙俩待一起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老爷子来到这里一看,死丫头小小一只,缩在白色的被子里,脸色惨白惨白的,活像一只小吸血鬼。

老爷子心里的火气就克制不住噌噌噌的往上冒。

这倒霉孩子是想干啥?学她那个倒霉爹,想要他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也不看看自己身体什么鬼样子,就她这小身板还冲上去救人?真是闲操萝卜淡操心,人家需要她救么就闷头往上冲!

现在好了吧,人家没事,就她躺在病床上!

再一看这没良心的死丫头见了他也不喊人,老爷子的暴脾气可真是憋不住了。

黑着脸兜头就是一句呵斥,没想到,死丫头胆儿肥了,居然敢顶嘴?!

太阳从西边出来?

聂老爷子差点在小儿媳面前没绷住表情。

一时间,老爷子心里五味杂陈,反而顾不上生气了。

过了会儿,小儿媳出去了,他也不想说话。

没想到病床上那死丫头一点身为病人的自觉都没有,都被撞出脑震荡了还在那动来动去。

老爷子忍不住就开口呵斥。

更没想到的是,小丫头又给他怼回来了!

这小丫头今天是吃炮仗了吗?一点就着。

聂老爷子心下纳罕,转念一想,又生出几分诡异的喜悦。

不错,是他老聂的孙女!

他老聂家的人就应该是这样生龙活虎,天不怕地不怕的!

……这样看起来顺眼不少。

莫名的,聂老爷子感觉通体舒泰。

……

爷孙俩就这样维持着诡异的气氛,谁都没说话,直到程女士带着医生去而复返。

程女士脚刚一迈入病房门,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古怪。

但想想这爷孙俩的关系和老爷子的脾气,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肯定老爷子又逮着小征训话了。

唉!

委屈小征了。

想到这里,程女士嫁到聂家以来,头一次对公爹生出了怨气。

即便再不喜欢大嫂,可那都是上一辈的事,与小征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小征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么多,命苦啊。

因为陡然生出的怨气,程女士进门后没像从前一样第一时间向老爷子问好,而是快步行至聂征床边。

“小征,医生和护士来了。先让护士姐姐帮你把吊针拔了,然后再让医生给你看一看,你忍一下好不好?”

聂老爷子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他大马金刀的端坐在沙发上,双目如鹰,在进来的医生和护士身上依次扫过。

他皱眉的瞬间,聂征发现那名来给自己拔针的年轻小护士往医生后面缩了缩,肉眼可见的慌张。

聂征还注意到,程女士没有同老爷子打招呼这个小细节,要知道程女士可是一个非常知礼且面面俱到的人,且对老爷子一向十分尊敬。

不过小婶这时候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没想起来或是没顾得上也有可能,所以聂征也没多想。

来的医生正是早上才见过的女医生,聂征便打了个招呼:“喻医生!”

喻汝楹笑了笑:“小妹妹,怕疼?”

聂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好。”

见程女士仍是不太放心的模样,聂征顿了顿,宽慰道:“小婶没事,我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

说着,聂征瞟了一眼老爷子。

因为那本小说剧情的缘故,聂征面对他时,心情总有些复杂。

刚刚又“吵”了一架……准确来说是她在单方面输出,她怼老爷子,老爷子没回怼。

聂征心情不禁更加复杂了。

她隐隐意识到,她一直以来看到、感受到的,可能与事实有点出入。

老爷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聂征觉得她需要安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了……

……

一生都在商场拼杀的老爷子,即便英雄迟暮,那眼神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聂征看那小护士都快缩成一团,赶紧出声道:“护士姐姐,我针水完了,麻烦帮我拔下针吧!”

小护士如蒙大赫,连忙道:“好的好的,我这就给你拔。”

给聂征拔针的那个位置恰好被程女士遮挡,阻隔了聂老爷子的视线。

小护士对聂征心存感激,小声安慰她:“很快就好,我会尽量轻一点。如果害怕的话,你可以不要看。”

这话其实有些多余,毕竟针都扎进去了,肯定是扎的时候比较疼。

不过,聂征是个怕疼的,所以表现得很听话,她将头转至一边:“我不看,你拔吧!”

如此一来,聂征便正好对着老爷子。

片刻后,聂征看到老爷子一双剑眉飞快皱了一下。

聂征:“?”

下一刻她就听到小护士提醒道:“好了。”

聂征回头一看,手背上打针的地方已经贴上医用创口贴。

竟没感觉到疼!

聂征朝小护士笑了下:“谢谢,一点都不疼!”

小护士敏锐地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锐利目光陡然变得和蔼,接着很快移开。

她拍拍胸口,无声吐了口气。

旁边那位老人家的气势也太强了吧!光视线就让人害怕。

小护士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位小妹妹的话。

她真心实意地默默在心里向聂征道谢。

……

拔了吊针,喻汝楹给聂征做了个检查,知道她早上吃了止疼药,又详细的问了几个问题。

等她一问完,程女士连忙问道:“医生,小征情况怎么样了?”

喻汝楹回答:“问题不大了,这几天注意一下就行。”

程女士喜形于色:“真的吗?那就好那就好,实在太好了!谢谢医生!”

“您不用这么客气!”喻汝楹将笔放回胸前口袋里,弯起眼睛笑了笑,“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聂征问:“喻医生,那我可以出院了吗?”

此言一出,当即迎来程女士和老爷子不悦的瞪视。

“好好的出什么院啊!养好了再出院!”

聂征嘟了嘟唇:“……可是我想去上学了。”

程女士:“上什么学,又不急着这几天!而且这几天也就是去报道,学校根本不会正式上课,晚几天也没事。再说,你小叔都给你请了一周假了。”

“那去了学校里,我融入不了大家怎么办?而且老师会不会印象不好?!”

聂征一直以来都是好学生,虽然因为那本小说的事对一高有些排斥,但该上学还是要去上。

程女士的回答却十分霸气:“融入不了就不融呗,我们小征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融入别人?!大不了让你小叔给你换一所更好的学校就是了!”

“至于老师?你不用管!你小叔刚给他们捐了一栋楼,谅他们也不敢对你印象不好!”

聂征:“……”

原本听到可以换学校而蠢蠢欲动的心在听到后半句说小叔叔捐了一栋楼时,彻底打消了换学校的心思。

一栋楼呢!

换学校岂不是打了水漂?!

过过拮据日子的聂征立马心疼上了。

“小叔叔什么时候捐的楼,我怎么不知道?”她道,“小叔捐楼干什么啊,直接拿给我或是做点什么其他的事多好啊!”

程女士闻言失笑:“小征,你怎么还财迷上了?!”

聂征鼓了鼓脸颊,没有追着这个问题不放。

她看向喻医生,意思很明显,还是想出院。

喻汝楹笑了笑,觉得这个小妹妹还挺有意思,尤其她那财迷、一脸心疼的模样太有意思了。

她悄悄乐了乐,便道:“你的情况不算严重,可以出院了。”

“如果家属担心的话,明天再出院也是可以的。”

虽然聂征很想出院,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又在医院住了一晚。

不过到了晚上,老爷子和程女士都被聂征劝走了。

既然问题不大,又有护工,聂征一个人也可以。

程女士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就没有坚持。

老爷子则没说什么,由同行的林管家扶着走了。

当然,走之前也没忘记给聂征来一顿“冷嘲热讽”和说教:“哼——小小年纪本事不大心却挺大!”

那嘲讽的语气,本来打算和平相处的聂征,叛逆心一下子上来,毫不客气的回敬:“呵呵,不像有的人,年纪挺大,心却比针尖还小!”

“你!”

聂老爷子词穷,忍住怒气冷笑一声,精准补刀:“你心眼大!心眼大的你自不量力充好人把自己弄成‘残废’,人家没事,可不见人家来看你一眼!”

聂征:“!”

那天早上他救的那个人只是皮外伤,额头破了皮,流了点血,当天就直接出院了。

直至出院也没问过聂征一句。

虽然救人的时候她也没图人家什么,但人家表现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聂征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聂老爷子这句话可谓精准踩中她的痛脚。

不得不说,老爷子是懂怎么往人心上扎刀的。

眼见自己暂时取得胜利,聂老爷子没再继续补刀,只是在走出病房前,停下脚步冷声说道:

“你最好别学你那个不是东西的爹,否则,到时候我可不会给你收尸!哼!”

说完,不等聂征反应,拄着拐杖走了。

聂征:“......”

看来老爷子是真不待见她爹啊,人都不在了还要被拿出来做反面典型!

聂征默然无语。

她决定收回之前要重新审视老爷子对自己态度的话。

......

到了晚上,果然情况更好了一些。

聂征一个人躺在床上便有些无聊。

闲着无聊,聂征便让护工陪着自己出去溜达。

这会儿时间还早,出了特护病房区域,走廊上人就多了起来。

路过早上偶遇仙手的那间屋子,聂征往里边瞟了一眼,门半敞着,却没看见什么人。

聂征也没有多看,拉着护工又去其他地方逛了逛。

这会儿医院里人来人往,不是来看病的,就是患者家属,没什么好看的,于是她又溜达着回了病房。

回到病房,她爬上床上玩了会儿手机,登上扣扣,发现以前玩得好的同学都在问她今天为什么没去学校。

她以前的学校也在今天开学。

聂征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转学的事,大家都觉得有点突然,纷纷表达了不舍。

聂征赶紧说邀请大家有时间到桓城来找她玩才把小伙伴们安抚住。

又闲聊了几句,聂征便关了手机睡了。

……

第二天,小叔叔来帮她办出院。

由于小叔叔有其他事,便由他的助理送聂征回家。

之后聂征安心在家里待了五天,直到活蹦乱跳了才去上学。

此时桓城一高已经开学一周了。

高二分部都是从高一甚至初中就是同学一起升上来的,所以大家都很熟悉。

经历了一个暑假,人人都有说不完的话,班级里热闹不已。

……

高二九班。

一大早,郝光就和季秀章、徐焰等铁哥们一起来了学校。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喜欢往教室外面跑,早自习还没开始,郝光就抱着篮球往球场跑,争取不放过每一个打篮球的机会。

知道季秀章和林岩两人都是学习狂魔肯定要抓紧时间学习,便识趣的没叫两人,转而去二班拉了几个球友。

不料这一去,竟让他大吃一惊。

……

篮球场。

郝光投了个三分球,不出意料球进了,收获哥们的齐声喝彩。

“郝光可以啊!”

“快说,是不是假期自己偷偷去练球了?”

二班的一个哥们笑着跑过来,从背后给了郝光一个锁喉。

郝光将人甩开,傲娇的甩了甩短发,道:“我郝光练不练都是这个水平!”

“耶~”其他人一脸不信。

“啧啧,不信算了。”

郝光撇撇嘴,看时间不早了,此时跑去小卖部买一杯冰水,回教室正好可以赶上早自习。

“不玩了,先走了!”

郝光朝众人挥了挥手,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抬脚就往场外走。

刚出篮球场就见对面迎面走来三个人,即便还隔着老远距离,郝光也一眼认出,其中两个一个是顶着圆溜溜啤酒肚的教务处主任黎元洪,江湖人称黎铁头;另一个则是九班的数学老师樊丽娟。

“这两人怎么会走在一起?”郝光嘀咕道。

左右看了一眼,他选了棵大树,一闪身躲进了树后。

没一会儿,那三人离那棵大树越来越近。

郝光屏住呼吸,他听到一向脾气暴躁的黎主任好声好气的说:“以后你就在隋老师所在的九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隋老师,或者直接找我也可以。”

躲在树后的郝光轻轻“耶”了一声,心里生出了好奇。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老黎露出这样和蔼到有些谄媚的一面?

他心里像有只猫在抓,忍不住从树后偏出头去看。

郝光精准的将目光投到走在右边的女生身上。

女生留了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清爽的夏风拂过,扬起女生耳边的发丝。

看了会儿,郝光总感觉她的侧脸线条透着股儿熟悉感,仿佛之前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见过呢?

郝光敲了敲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越看越觉得熟悉,他控制不住心中的好奇,身子往外挪了挪。

此时,聂征正好侧了侧头,用手轻轻将调皮乱飞的短发拨到耳后,露出清晰的半边侧脸。

“途芮!”

郝光惊愕的瞪大双眼,忍不住低呼出声。

途芮怎么会在这里?

老季不是说她去参加什么节目了吗!

她什么时候换的发型?

老季知不知道她来了学校?

......

数不清的问题一下子涌入郝光脑海,他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当面问个清楚。

然而理智压制了上前质问的冲动,郝光咬着手指躲在大树后边继续偷看。

他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试图听清几人在说什么,然而距离太远,他只依稀听到诸如“来找我”之类的几个字眼。

这条路是学校正大门通往高二分部的主干道,修的十分宽阔,那三人又是靠右行,正好位于郝光的侧对面,这无疑拉长了二者之间的距离,降低了郝光被发现的可能的同时,也使他无法听清那三人究竟在说着什么。

郝光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敢擅自行动,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分难受。

上课铃响了,郝光怕被发现上课时间在外面逗留,只好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内心目送着那三人走向高二分部所在的知行楼。

然后从另一条楼梯飞奔回到班里。

这时,班主任已经在教室了。

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康全腋下夹着语文课本,正在黑板上书写“琵琶行”三个大字。

郝光知道,这是高二下册语文必修里的一篇文言文。

这学期虽然刚刚是高二第一个学期开学,但一班是高二理科的重点班,上个学期他们已经把高二上册的语文必修学完了,连高二下册也学了一部分。

今天学习《琵琶行》,这是上周康全就说过的。

郝光语文一向在班里属于垫底,像《琵琶行》这种篇幅长且生字多、拗口的文言文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但此刻他目光从黑板上轻飘飘扫过,没有在心里激起什么涟漪他就将目光移开了。

郝光心事重重喊了一声“报告”,整个人蔫答答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有气无力。

康全对这个语文科目的顽固“敌人”显然记忆深刻,见这副模样当即便有些不悦。

康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喊了一声“进来”,数不清第几次苦口婆心地劝:“郝光啊,你别总是遇见文言文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越怕它,你就越觉得它难,这样恶性循环下去,你文言文只会越学越难、越学越差。”

“老师跟你说了多少遍,文言文在高考中占有非常大比重的分值,一定要重视!”

“学好语文的重要性我不说你都明白,如果实在喜欢不起来,你心理暗示——每天起来将‘文言文真有趣、语文真有意思’默念它个十多遍行不行?!”

郝光垂头丧气,双目无神往座位上走,一看就是没听进去。

康全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对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又气又无奈。

这场合不是说话的地方,那么多同学还等着上课,康全不能为了他一个耽误整个班的学习进程,只能转过身来个眼不见为净。

郝光的座位与季秀章隔了一个过道。

趁康全面对黑板的空隙,季秀章担心地用口型问他:“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抱着篮球出门的时候还兴高采烈,怎么一回来就跟蔫了的白菜似的。

季秀章十分了解郝光的性子,他语文差、文言文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练就了一副钢赶筋铁骨,就算为了午饭没赶上食堂的红烧肉难过也绝不会为了一篇文言文而难过。

“我......”

郝光欲言又止,很想问季秀章“你知不知道途芮来学校了”,然而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就算神经再粗,他也知道不久前季秀章才在他们几个好兄弟面前说过途芮这学期不来学校,转眼间途芮却在学校出现了的这事,对仅仅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身为途芮竹马的季秀章来说,惊喜和惊吓尚未可知。

要知道,这两人从小好的跟穿同一条裤子似的,有时候季秀章照顾途芮就跟照顾女儿似的,恨不得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让他这个好兄弟都忍不住吃醋。

若是让他知道途芮骗了他......郝光不敢想季秀章会是什么反应。

郝光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答道:“没,没什么。”

接着,他回到座位坐下,刻意忽略旁边频频偷来的目光,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