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太阳与阴霾
其实蒋爸爸在说出自己也要去做志愿者的想法之前，便做好了要承受妻子怒火的准备，毕竟家里有一个不省心的孩子已经够她操心的了，结果他这个做丈夫的不仅不能跟她站在同一战线，还当了‘叛徒’！
可是等了好半晌，他意料之中的‘恶龙咆哮’却并没有降临！
蒋爸爸鼓起勇气把目光移过来，还没看清妻子的表情，便听到她幽幽叹息一声：“早就知道我谁也阻止不了，你们父女都是有大主意的人！”
“算了，志愿者就志愿者吧，咱们一家三口齐上阵，回家也不必担心谁感染谁！”
“啊！”蒋爸爸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定定的看着妻子，似乎还没能理解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啊什么啊！就兴你们父女俩觉悟高人一等，还不允许别人也跟着进步？”蒋妈妈嗔怪的瞪了丈夫一眼，“外面什么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抗击疫情人人有责，再说了你想别人怎样对你，你就得先怎样对别人，这些做人的道理我比你还懂。”
“是，是，咱家当然你最懂道理！”蒋爸爸连连点头，蒋妈妈这才有了笑脸。
“只是率先站起来的是自己的女儿有些无法接受罢了。在我的眼里，她还只是个孩子，一直是那个需要大人保护的对象，现在就连她都主动站了出来，我做妈妈的别说做表率，至少也不能当真给她拖后腿！”
“再说了这个病又不是什么绝症，退一万步说真感染了还有国家免费治疗呢，我怕什么！”
“呸~呸~呸！”蒋爸爸扯着妻子连呸了三声才道：“这还没出门呢，你说的这是什么丧气话！你要相信你老公我，好歹也算半个医疗系统的人，怎么会没有常识呢？肯定能带领大家做好防卫，绝不感染！”
“嘁，相信你？你一个卖药的算哪门子医疗系统的人？”蒋妈妈这回是真的笑了。
“卖药的怎么了？你说医药销售平常都跟什么人打交道？都说久病还成良医呢，我们天天往医院里跑，跟医生打交道的还不算？”
“呀，出太阳了！”蒋妈妈跟丈夫商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仿佛放下了一直积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大石，整个人都松快下来，一抬头便见一道道金子般的光芒透过荫翳的云层铺洒下来，仿佛看到春天来临的希望。
“老蒋，快来晒晒太阳，难得啊！”江城这段时间的天气就跟这场疫情带给人们的心情一样，一直都是阴沉沉的。
“没有哪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哪一个春天不会到来，就怕你过几天会嫌太阳太大！”蒋爸爸上前圈住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妻子，他知道自己这些天的压力有多大，更知道这些日子她的担忧有多少。
专家们给出的十四天隔离期在一天天的缩短，但疫情通报里感染的人数还在持续上升，没有任何转弯的迹象，这场疫情比大家想像的都要严峻，一直期盼着的2月6日解禁怕是没有意义了。
正是因为意识到这是一场艰巨的抗战，蒋爸爸才动摇了阻止女儿的决心，甚至积极的投身到志愿者的行列中去。
“老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如此的怀念步行街上摩肩擦踵的人潮、怀念人挤人排队还上不了的公交，还有小区里吵得人不得安生的广场舞大喇叭！”
“我想等疫情结束了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的出去吃一顿火锅、好好的去逛一逛公园，还有一定不能忘了转角那家店的奶茶，丫头最喜欢了……”
“嗯！快了，快了，好日子都会回来的，咱们一起努力！”蒋爸爸把头搁到妻子的肩上，把她整个人环抱进怀里低低浅浅的应答着。
两人站立在窗前，被金色的阳光包裹一片灿烂。
……
此时郝仁也沐浴在阳光下，刚给袁大娘祖孙送了米粮过去，才想起家里的蔬果还是腊月二十八那天下班后急匆匆买的一些，这都快一个星期了，肯定没有剩下的了，便顺道多买了一些，趁着中午休息给送回来。
久违的太阳虽然不够炽热，但到歹也是与众不同的存在，一点点都是希望，都是盼头。
小电驴在空旷宁静的大街欢快的一路向前，只是越近家门，郝仁雀跃的心情才一点一点的归于平静。把车停在楼下，能望向儿子房间里翠绿色的窗帘，此时窗子大开，那一抹春天的色彩在微风下拂动，被染上金阳明媚生动。
儿子的确有听话的开窗通风，只不知窗户后面的他此刻在干什么，是不是对他这个父亲的怒火降低了一些。
郝仁苦笑，只怕更盛了吧！
自从大年初一那天因为口罩的事情，父子俩产生分歧闹了一场不愉快，这一转眼已经四、五天没见着面了。
本来第二天就准备回家跟他和解来着，只是那几天又要消毒又要做人口摸底登记，再后来又有独居老人生活不便需要帮助，小区物业处就那么几个人，他自己更是忙得一个人分饰数角，根本脱不开身，这便一直耽搁下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给儿子打过电话，只是儿子一直都在气头上，根本不接，微信上也有留言，但也大多得不到回音。
再说了他好歹也是个当爹的，给儿子道歉不用面子的啊？说上一句对不起言过随风，事后口说无凭倒也罢了，但要在留言信息上留下把柄，今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还闹别扭呢，哼，看把他个小兔崽子能耐的！
郝仁内心的歉疚到底没有敌过保住父亲的威严，下一刻拎了满满的果蔬龙行虎步就上了楼。
郝天天就属于后者，再加上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连父母的脸色都无须顾忌，他的行为已经距离他初立的目标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
郝仁拧开门锁便立即被嘈杂的声音震得差点退出门去。
他定睛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家里的陈设是熟悉的，应该没进错门！
等再看到瘫软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打着游戏的郝天天，就越发肯定了。只是家里乱成了狗窝，瓜皮果屑零食袋子满地都是，餐桌上用过的碗盘都摞得老高了，看着令人恶心！
“郝天天！”郝仁早打定主意要好好说话的一腔决心就在此刻化作乌有，恨不得进屋揪住人一顿好打。
“你妈好吃好喝的养了十几年，就养出你这么个废物？”
人在气愤的时候很容易口不择言，郝仁原本的意思只是想表达自己对儿子目前这种颓废状态的不满，随便也有些埋怨妻子把儿子娇惯得太厉害。
可是这话落到郝天天的耳朵里都全然不是这个味道了。
当他听到门口的动静抬头见到他爸的时候，那一瞬间目光里是带着惊喜的，只是郝仁被自己看到的震惊到了，直接就发了火，根本没有注意到。
但对于郝天天来说，等候多日未见的爸爸才一见面，直接奔他来的就是咆哮、是指责，甚至还连带着把他妈也骂进去了。
感觉妈妈是受了自己的连累，郝天天热血直往上涌，说话也无法再经脑子。
“你特么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妈！”少年人腾的一下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抻着脖子回应的声音并不比他老子小，眼里的怒火宛若化为实质，把一双好看的清秀睛眼都染成了绯红。
于公，他妈妈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现在还抗战在前线，于私，他是他妈妈一手带大的孩子，吃尽了苦头。无论是凭什么都轮不上这个坐享其成的男人来指责！
小辈大骂长辈不是东西，这在郝仁的认知里是绝对不容许存在的，更不要说，这还是孩子做错了事的情况下。
能站在门口给自己全身上下喷过一遍消毒水已经是他仅能保持的理智。
“啪！”的一声脆响，同时惊醒了父子俩人。
“你打我？”郝天天本能的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郝仁看。
“我妈都没舍得动我一下！”接着是喷薄而出的绝望、愤怒以及莫名的悲伤。所有的负而情绪这一刻全朝着郝天天的胸口汇聚。
“菜给你买回来了，不想饿死就自己动手，老子不会伺候你！”一巴掌下去之后，郝仁也自觉失控，特别是面前儿子的样子，陌生得仿佛从来不认识一样。
他不知道再吵下去父子俩会闹成什么样子，此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退让出去。
不等儿子再出声，他便已经狼狈逃出家门，并砰的一声关紧了家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