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尽力做好自己就好
“雯雯，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吗？要建方舱医院了，阿姨的事有转机了！”最先按捺不住激动心情的人蒋小玲，她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肖雯了。
大家都是同龄的女孩子，蒋小玲对肖雯能独自支撑到现在十分佩服，也对她家的事一直放心不下。肖家最先感染的肖爸爸已经住进了医院，但后面感染的肖妈妈，情况似乎更让人忧心一些。
肖妈妈的身体向来不怎么好，患有冠心病本就需要常年服药，这次又感染了新冠肺炎，对她的身体无异于雪上加霜。
肖雯为了她妈妈的病，偷偷地向她哭诉过好几回了。对妈妈身体的担忧，让肖雯愁眉不展，就连肖爸爸的就诊也没能换来她多少安心。
对整个社区来说，一人居家隔离多人感染的情况也有，肖家的情况并不是独一无二的特例，但让一个女孩在最短的时间内飞速的成长，还是让蒋小玲特别能感同身受，即便是这段时间被催促的电话轰炸得她几乎要麻木了，但还是对肖雯印象深刻。
即使杨主任明确的跟她说过，社区内但凡有确诊病人的家庭全都由她自己负责，蒋小玲仍然时常与肖雯联系。
可是这一次，电话那端却传来可怕的沉默。
“喂？雯雯你在听吗？”蒋小玲把手机从耳边拿来，再三确认过的确是在通话状况，可对方就是一点响动都没有。
“雯雯？”号码也没错啊！
蒋小玲都已经要沉不住气了，好不容易对面才终于传来一声叹息。
蒋小玲：“！！”她突然有种情况不妙的预感，一时慌乱得连自己都不敢往下想。
“没用了，她没有等到。”确定是肖雯的声音没有错，只是沙哑得特别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仿佛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雯雯!”蒋小玲的预感在这一刻得到应证，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几乎要站立不稳。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虽然蒋小玲身处疫情第一线，但真的感受到身边有人不在了，却还是第一次。她们社区里的死亡数据肯定不止一例，但重症病人的家庭都是由杨主任她们年长些的人在负责，事后她们这些小姑娘也就只得到一个上报的数据而已。
每一个冰冷的数字都令人触目惊心，但远不及一个时时被自己挂念着的人真真切切的消失不见受到的冲击力度大。
“昨天不是说精神好了很多吗？”蒋小玲喃喃低语，很怕自己的言语触疼肖雯的伤痛，令她再次受伤。但这个变故来得实在突然，令她一时难以接受。
“我妈的身体差些，所有的症状都比我爸来得凶猛，或许下场我早就应该料想得到的。她凌晨走的，终于解脱了。这些日子真是谢谢你了。”肖雯自从开口说话之后，情绪便表现得非常稳定，但正是她古井无波似的语气，令蒋小玲越发的心疼。
短短的十几天，先是爸爸得病，她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不得不顶着对疫情的恐惧，为了得到一个床位焦急奔走。好不容易把爸爸送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妈妈又倒下了，而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在自己的面前一天天变得衰弱，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蒋小玲能体会到这些天她所经历的，犹如身处炼狱中的生活。
可这些都还不是尽头！
最后是她仍然没能把她最想留住的人留住。蒋小玲开始后悔自己打出这个电话，她不能想像新出、台的这个救命措施，对一个等待救援等得本已经死心到内心没有一点波澜的人来说，又会在她的心里勾起怎样的情绪，会不会难过到崩溃，但这个消息对肖雯来说，的确有些讽刺的味道。
内心充满希望，是人类面对困境时所有的力量源泉。‘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英国诗人雪莱的这句诗句不知激励了多少人，可现在春天已经来了，但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冬天里。
蒋小玲不知道还要跟肖雯说什么，一切的安抚语句在真正的悲伤面前，全都变得苍白无力，而且她也无法再开口，生怕嘴角一动，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来。
“我很好，真的，你要照顾好自己。”到最后反过来是肖雯在安慰她。
挂掉电话之后，蒋小玲第一次失控得趴在办公桌上号啕大哭起来。生命的脆弱令她无所适从，感觉自己不管如何努力，却似乎依然一点作用都没有，染病的仍旧染病，逝去的依然逝去，挽留不住。
“生老病死都有它的规律，并不是每一桩都有挽回的余地。咱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做到问心无愧，哪里能强求得了结果。”
等她的发泄得差不多了，一方纸巾被递送到她的面前，蒋小玲抬头就见到了简杰只露出关切眼神的脸。
在大灾难面前，每个自然的人都的确十分渺小，道理蒋小玲也不是不懂，只是肖妈妈的死太过突然，令她一直紧绷的精神受到太大的打击而情绪崩溃了而已。
杨主任也接到消息，她安抚的拍了拍蒋小玲的肩，“咱们不是医生，无法替病人解除病痛，但只要咱们把防控工作做到位，就能让人尽管减少感染的机率，把病毒扼杀在传染源头，所做的事情依然十分有意义啊。”
“好了，现在社区医院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接着还要对她家进行彻底的消毒，我去看看。肖雯那孩子也要进行为期十四天的隔离，你们如果有空的话，就多跟她说说话。”
“主任，还是我去吧！”蒋小玲既担心肖雯现在的情况，也能看出杨主任的状态也已十分疲惫。
“我去，再等等，等这一波过去了你们再上。咳~咳~”杨主任边说着边往外走，只是说到最后，没忍住咳嗽出声。
“主任你没事吧？”简杰紧追了几步追到门口。
杨主任回身冲他挥了挥手，“还好，可能是这段时间说话太多，一直口干舌燥的。”
要发生的事情继续发生着，该干的活还一样得干。蒋小玲大哭过一场之后，心里轻松了些，接下来她仍然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去做。
无论是简杰还是杨主任，他们的话都说得极对。
虽然我们不能左右局势,掌控生死，但我们能努力做好自己，问心无愧。
李勇虽然只是第二次来到肖家的小楼前，但他对这个地址印象十分深刻。
第一次来这里是他当志愿者出的第一次任务，运送确诊的肖爸爸去医院，当时同行的除了病人肖爸爸，还有杨主任，现在再来，车上仍然载着杨主任。
这回车还没有开到门口，杨主任便叫停了，“就送到这里吧，你先休息一下，我自己进去。”
上回下车时，她也说了类似的话，然后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支撑着肖爸爸大半的力量，头也不回的走进医院大楼，这回下车则是拎了几十斤重的消毒水，脚步不稳。
李勇早已不再是第一次出任务时提心吊胆的初哥，连确诊病人都载过的，哪里还在乎走到病人家空旷的大门前？当即拉开车门就下车了，“还是我来吧，就送到门口。”
杨主任伸手扶住自己的后腰，无奈的摇了摇头，只不知是为李勇的不听劝，还是为自己的乏力。
不大的功夫，李勇便看到殡仪馆的殡葬车也开过来了，肖家院门打开，几个身着防护服的社区医院工作人员推了包裹严密的尸体出来，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办理交接。
现场气氛压抑得连空气都禁锢了一般，谁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再接着，李勇便看到了据说是这家唯一健康的人。那个孩子被人搀扶着出来，踉跄的追着推车跑，似乎所有的力气全都拿出来了，连呜咽声都低沉得几不可闻。
直到殡仪馆的车门被重重的关下，自此天人永隔，那孩子才发出小猫似的呼喊，“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啊……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啊……”
声音不高，却能撼动人的灵魂，李勇只觉得胸中有一股被堵塞的郁气，凝结于怀，久久挥散不开，等他目送着殡仪车远去，消失不见，发惊觉自己的脸上早已濡湿一片。
这时候他连伸手擦拭眼泪都做不到，堂堂七尺男儿，仍由眼泪掉下来，模糊了整个世界。
“这该死的……该死的……”所有的诅咒之词都无法准确的表达内心的愤恨，李勇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休息。
“哪里忙不过来需要支援？出声！”他急急忙忙的在群里发问，这时候他只想忙起来，一分钟的时间都不想浪费。
不管他的努力能起多大作用，但只要他有努力的去做，就存在着一分能为抗疫有帮助的希望，让人间的悲剧少一点，再少一点吧！
政府要建造方舱医院的消息让所有人都精神大振，郝仁也借助这条消息看到了为曾涛做核酸检测的希望，从上午起就在积极的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