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清云——金兰
“话不能这么说。想当年，我们洛都双公子，走未城，闯塞北，名动天下！又又，你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不就是仗着，你，比我，大两岁！”说完，立即往李慎身后躲。
张更步步紧追，洛珏挽住她的胳膊，“又又，我们走了！”说完，拉着她先行一步，李小妹跟上。
洛瑾舒一口气，“浥尘，记住了，别和女孩子吵架。”
“本性难移。”
“怎么又是我不对？我天生吵不过女孩子。再者，男子和女子吵架，一定是女子赢！”
洛珏道：“又又，你一直坐镇百草堂，这我们前往安临分院。你不是刚好可以休沐？”
“林先生说你们这届学子太闹腾，带个医师让你们完整地回来。”张更道：“刚好，我反正每年都要出去走一趟，今年去安临！”
“诶！逍遥医。”李小妹走在张更另一侧，“那你走了，鹅将军怎么办？不怕它飞了？或者让其他猛兽给吃了？”
“咱们明山院，天上飞的只有两种，一是那对白鹤，二是鹅将军，都有丁叔照料。那只鹅呀，还是个毛团的时候就跟着我了，要飞早飞了。另外，它的战斗力不亚于一只鹰，谁敢惹它？”
“不愧是你逍遥医养的鹅！”
洛珏道：“那青果他们呢？你独自前往，不带个副手吗？”
张更道：“当初兴建安临分院时，没有在院中设立医馆。那是因为临近处有两处张氏百草堂，各有医师，我去坐镇即可，顺便例行巡查家中产业。至于青果四人，他们四个也辛苦，就轮流休沐。每日轮流值守百草堂，照顾药圃。”
洛珏道：“你总是考虑周到。”
李小妹道：“逍遥医，你为什么叫又又？”
“我老爹觉得学医是个苦差事，不忍女儿受苦，就想有个儿子继承家业。结果，到我出生的时候，他仰天长啸——又是个小女儿，所以我叫又又啦。”
“那‘更’字何解？”
“我生于立春，万象更新。”
“你的名和字都是不雅不俗哈。”
“医师也是个可雅可俗的活儿！”
张更又对洛珏道：“逢君，三年前，我照旧去安临，结果发现临江仙改头换面，你也不知所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来了洛都。这次，兜兜转转又要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李小妹道：“逍遥医，你和逢君怎么认识的？说说呗！”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急，这一路山长水远，慢慢说。”
路途中，休息时，洛珏、李小妹在小溪边打水。洛珏道：“小妹，你好像对又又另眼相看。”
“我最烦唧唧歪歪的人。但逍遥医不是这样，况且她对你不错，我才把她当朋友。”
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一行人终于到达安临分院。
春日，恰逢休沐的一日。洛珏身上的院服换成了窄袖春装，发间的绒花换成了粉色海棠。她一人登上清云山，来到清云寺。清净室内，檀香袅袅，供奉着许多牌位。
洛珏三拜，看着李年年的牌位，心中默念，师父，您养我十三载，回想，似一场梦。您走后这三年，我过得浑浑噩噩。如今，守孝期满，你说过，最多，到这个时候，我要想好自己的路。可如今，我迷惑了，我不知道，我去洛都，是对是错？我的心愿，是否妄念一场？师父，我到底该去哪？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下去？要是三年前，没有那一场天火的话……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流出……
“逢君！”李小妹的声音自外传来。
洛珏恢复嘴角含笑的情绪，擦擦眼角，挤出一个微笑，悄悄道：“阴魂不散。哦，师父，我没说您。师父，正好您也见见这位小朋友，她比我，胡闹多了。”她一边说，一边站起，左手拿起之前放在地上的佩剑。
此时，李小妹风风火火地跨过门槛，朗声道：“逢君，你果真在这里。”
洛珏食指抵唇。
李小妹立即压低声音，放缓脚步，走到她身边，“逢君，今日休沐，我睡过头了，起来没见着你，整个安临分院也没找到你。去了百草堂一趟，才知道，你来这儿了。”
她放下手中佩剑，神情庄重，动作不再冒冒失失，捻起三柱香，对着李年年的牌位，拜了三拜，再将线香插入香炉之中。她道：“李乐师，我是逢君的同窗好友，李小妹。我没有见过您，但我知道，您一定是个非常好的人。不然的话，您怎么能教出逢君？”洛珏道：“这话从何说起？”
“你也很好，师长们说，你是天生的楷模，可谁生来是楷模，是李乐师教导有方。”她转头，看洛珏眉宇之间，忧愁不散，眼眶微红，明显是哭过的模样，接着道：“逢君，你节哀。李乐师一生希冀在你，你的平安喜乐，是她最大的心愿。”
洛珏心下一动，认真看着她。“你最近吃了不少糖吧？嘴这么甜？”
“真心话！”李小妹一挑眉，“择日不如撞日，逢君，我没有姐姐，你也没有妹妹。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吧。”
“金兰？”
“没错！正好李乐师在此，做个见证。”
她边说边自己拿了三柱香，又给洛珏拿了三支，洛珏一阵迟疑，还是接过了。
李小妹拉着她，一起在李年年牌位之前跪下，“李乐师在上，我，李小妹和逢君结为金兰姐妹。现在起，逢君就是我姐姐。以后，就算天下人都敌视她，我也不会放弃她。”
洛珏转头看她，心中默念，我已经经历过了，你这个小朋友口无遮拦，还想让我再来一次。不过，你这后半句，我暂且当真了。
她还没回过神，李小妹用胳膊捣鼓她一下，“逢君，不，姐姐，该你了。”
洛珏郑重道：“师父在上，徒儿逢君，与小妹义结金兰，一生密友，相互扶持，不疑不负。”
说完，二人相互看看，都露出一笑，一同再拜三拜。
洛珏默念，师父，以前，您担心我交了恶友，对我严加管教。李小妹这个人，我看不清她的真实面貌。但如今，您也不能再帮我识别人心了。这次，您让我自己做一次决定吧。
二人一同走出殿外，李小妹挽着她的胳膊，“姐姐，以后，我就是你妹妹啦。你成婚，我要送嫁；你生子，我要当孩子的干娘；你……”
“你还想当一辈子拖油瓶。”
李小妹又把她的胳膊抱紧了几分，“我属牛皮糖的，你现在后悔晚了。嘿嘿，第一次见面，你向我伸手的时候，就注定再也甩不掉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个磨人精加缠人精。”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向山下走去。清云山脚，紧靠洛水之滨，适逢佳节，此处人流如潮，或踏歌起舞，或采兰净手……洛珏、李微经过人群中时，正巧一位长者正在举行“点头身”的仪式，沾着花瓣水的柳枝四处挥洒，二人衣衫上也沾了几点水花……“今日适逢三月三日上巳节，师长准我们出来游玩，这处的‘祓禊’已是热闹。姐姐，我们在这安临城，要到秋日，正好可以看尽四季之景。嗯……安临城四时之美具备，杏花春雨、十里荷花、三秋桂子、淡月映梅。在人们口中，安临城真的是哪里都好。可是哪里最好呢？正好有你，带我看看呗。”
洛珏道：“安临城确实好，我在这里呆了十三年，也无法断定，何处最好。那就带你看看我熟悉的地方。”
“可不就是你长大的地方！”
二人走到山脚，远处传来练武的吆喝声，洛珏驻足，细细听了一会儿。
“姐姐，这是什么地方？”李小妹用胳膊捣鼓她一下。
洛珏微笑，“天健阁。”
李小妹点点下巴，“莫非，你的武艺启蒙，是在这里？那我们去看看。”说着，拉着她便走。
洛珏停住，“不必。”
李小妹停下，“为什么？到了师门，哪能不看看？莫不是要三过家门而不入？”
洛珏摇摇头，“三年前，一场天火，临江仙散，师父去世。他人以为，我和秋姨游历天下去了。其实，我去了洛都。这三年的经历，我不知该如何对他们说。”
“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们走。”
二人又继续走，来到胜华大街，道路两旁，店旗飘动，商铺满目，摊位琳琅，吆喝阵阵，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街边有几个垂髫小童在踢毽子，两个小孩踢的力气大些，两只毽子直奔洛珏、李小妹二人而来。李小妹抬脚，踢了回去。洛珏将手中佩剑一抬，剑柄正好接住毽子，也送了回去。孩童的笑身清脆，他们接了毽子继续踢……
李小妹道：“姐姐，你去洛都之前，每天都是这样快快乐乐的吗？”
洛珏的眼睛出现一抹光彩，“可以算是吧。我在天建堂习武，临江仙习乐，这条街道走了无数回。”
李小妹上下打量她，洛珏被她看得不自在，“小妹，你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