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爱美——许愿
洛瑾又将剥好的螃蟹放在张更面前的碟子中，“襄定王的诗词、景王爷的剑舞、李乐正的清笛并称“洛都三绝”。三人都是青年才俊，结为至交好友，共创《清风》、《明月》。《明月》一舞清天下，《清风》一曲天下明。只是昭明冤案后，剑舞不再，清笛无响，襄定王封笔。即使沉冤得雪，海棠园弟子散落各处，回归的只有寥寥几人，只能编入礼部。海棠园自此尘封。《清风》《明月》成了传说。我只能去临江仙，在那里遥遥感受当年海棠园的风华。”
“我比你早。我和逢君，江湖相见，君子之交。”张更嚼着蟹肉。
“你也真是，要不是逢君来了洛都，你是永远不会告诉我，你多年前就认识她了。”
“洛风流，你有些自知之明行不行？我认识的女孩，你都要撩拨。要是告诉你，你当初去跑临江仙，还不得指名道姓地找人家。把人吓着了，逢君得和我绝交，李乐师把逢君当亲女儿看待……”
听到“亲女儿”三字，洛瑾剥螃蟹的手一顿，很快恢复，未令人察觉。
张更自顾自继续说：“她也得不许我进入临江仙，我不就没有逢君这个好朋友了。”
洛瑾拿起毛巾，擦擦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欣赏女子的美，称赞几句，可是连她们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始终离她们三步距离。”
“你要是真有出格之举，且不说犯了“不违律法”这条，进不了明山院。洛宗主那里，直接家法伺候，去了你半条命。”张更收起玩笑姿态，“李小妹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洛瑾端起杯，“你又知道了什么？”
“是逢君问我，你有没有和我说过这位小朋友的事情。”
洛瑾放下杯子，“这个逢君，白看文心阁那么多书，不知道‘慧极必伤’的道理吗？”
“哦？你不满意她太聪明？”
“有这么一个聪明的妹妹，是我的骄傲。只是，‘学子楷模’四字，已经让她受了多少嫉妒。她若为男子，风头能盖过洛都双公子。她不喜欢显摆，可是防不住别人虎视眈眈。她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却不放过她。”
“逢君结业后，就回洛家了。你家不会指望她来光耀门楣吧？她可以安心过她的日子。除非，像我一样，成为宗主。”
“她确实有当宗主的才能，她要是愿意，我落个清闲，当个江湖剑客去。可是，干嘛要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这么一个小姑娘肩上？”
“逢君到底想做什么呢？会不会？她想重振临江仙？”
“那我支持。美人有求，我自是相助。”
张更无奈瞥他一眼，“洛风流，我提醒你。逢君怎么说，也是你义妹。你别胡闹！”
“又又，你怎么和浥尘一样！”洛瑾声调放平和，搭上她的手，“你要是担心我胡闹，要不……你管着我？”
张更看看二人的手，轻轻一笑，“我螃蟹吃完了。”
洛瑾收手，“我给你剥。”
风波过去，乙未年大年三十来临。早晨起，明山院内一片忙碌……
思源学斋，落珏正在剪窗花，手中银剪翻转，纸屑飘落，一张红纸刹那间成了一只小猴子，活灵活现。
周画拿着一个剪了一半的图案问她，“逢君，这个祥云，我剪费了好几张纸了。”
洛珏放下手中的活计，看了看，再拿起一张白纸，“云，飘逸无羁。先描个样子，再剪。”说话间，她已经描好了花样，将白纸放在红纸上，双手递给周画。周画接过，开始剪了起来……
公孙韵往灯笼骨架上凃胶水，“李小妹，没想到，当初我们吵得脸红脖子粗，这还能在一块做灯笼。”
李小妹手中竹条翻转，“过去了。都是同窗，还能记仇？再说，我知道你们公孙家族，世代的御史大夫，眼里容不得沙子，可是，也要注意不能被沙迷了眼睛。”
公孙韵无声一笑……
李慎手下的年画，线条细腻。
洛瑾写桃符，把毛笔舞得如剑一般。
院内各处，郑迟和风林火山等人挂彩绸、悬灯笼……
随园，张更颠着铁锅，正在炒瓜子。
辛谣、铁兰一起包饺子，两人面前的饺子包出了各种形状。她俩把手上面粉抹对方的脸蛋，辛谣把三根指头拍向铁兰的头，“给你点个王。”铁兰双手捧着辛谣的脸，“给你加个老虎须。”二人周边洒了许多面粉……
面粉飘到张更旁边，她看二人笑作一团，“你们这两只小老虎，真皮！再抹下去，就成两只猴儿了！”待酉时，师生共同在随园用年夜饭，开了十几桌宴席。主位一桌，松凌雪坐上首，枫亭、林晚陪坐，还有几位师长同桌。余下几桌，长史、学子们各自围坐。
年夜饭后，在畅心水榭，学子们展示自己准备的表演，如歌舞、皮影戏、剑术、快板……
明山院灯火通明，师生共同守岁。夜深时，有的依旧精神抖擞，拉着同伴猜拳；有的撑着眼皮……
松凌雪道：“各位学生，亥时三刻已到，我们去校场！”
“哦！可以放烟花了！”
“快！醒醒！”
“走啦走啦！”
学子们三三两两起身……
众人来到校场，中央的地面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爆竹。
校场东边耸立着一棵百年松树，枝繁叶茂。树下摆着几只箩筐，里面装满系着铜钱的红绸，在场的人每人拿了一份……
校场东边，夜漏声声……李小妹挤在最前面，看着更漏陆陆续续滴水，到了时间，她和几位喜欢热闹的学子一起喊：“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李小妹跳起大喊：“新年了！”
远处，洛王宫的钟楼上，金钟十响，礼官朗声道：“丙申——新岁——至！”
校场上，火花阵阵。山下同样，万家灯火，鞭炮齐鸣。在场的人，听不见彼此的声音，只三三两两站在一处，或放鞭炮，或看烟花，或许愿……
洛珏站在松树下，双手交握，闭上眼，心中默念：一愿，师父身后安宁；二愿身边之人，勿为我累，一生无忧。她睁开眼，将手中红绸抛向高处，红绸稳稳当当挂在树枝上，铜钱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李小妹同样闭眼许愿：一愿，再无战乱；二愿，英魂安息。她睁眼，看见洛珏看着刚刚抛到树上的红绸，又闭眼，心中默念，“还有！三愿，同窗好友逢君，忘忧，长乐！”
李慎许愿：愿我不忘初心。
洛瑾许愿：愿我从我之心。
五彩的烟火，突然掺杂片片洁白……
“下雪啦！”
“乙未第一场雪！”
“是丙申第一场雪！”……
学子纷纷激动……
第二日，正月初一，明山院所有人聚集杏园。礼阁内，正中悬挂孔子画像。松凌雪为首，其他人依次排列，举行祭祀孔子的典仪。
之后，明山院上下为去安临分院做准备。
洛珏收拾好行李，她拿出袖中个荷包，上面绣着一句诗句：“落花时节又逢君”。她轻轻摩挲着这七个字，心中默想，当初，师父让我游览天下，我却稀里糊涂成为洛家义女。终于，可以回去看看了。
正月初八出发，各位学子一人一把佩剑，聚集在山脚，人群中传来谈笑声。
“真的是，新年欢庆一时乐，之后打扫累得哭断肠。”
“自己挂的扎的灯、挂的红绸，都要自己拆下来。就把桃符留着。连校场的爆竹灰也要自己打扫。”
“当然要把院里打扫干净，只指望丁叔他们，那怎么能行。”
“打扫干净才能去安临分院。”
“我们秋日还要回来呢。”
辛谣拔出佩剑，“这院里发的配剑真好！”
铁兰：“谣谣，你说这好在哪里？”
辛谣：“说不上来，老铁，你知道？”
“当然，这是玄铁司专门打造，我爹就是里面的铁匠。”
“他们自己带着配剑的，院里为啥不发了？”
“为了省钱！”
“有道理！”
“不过，他们自己带佩剑的，没用上我爹制作的铁剑，可惜了。”
辛谣起了玩心，故意用剑柄捣鼓铁兰一下，“扎铁。”
铁兰回敬，“扎辛。”
李小妹挽着洛珏的胳膊，“逢君，逍遥医家有七仙女，是真的吗？”
“只有六仙女。”洛瑾抱着剑，“第七个是魔女。”
“说谁魔女呢？”张更的声音从洛珏身后传来，一瞬间，她人也到了洛瑾对面。
“双儿姐姐，你怎么也来了？”洛瑾继续说顽话。
张更一挑眉，“首先，我叫又又，不叫双！”
李慎站在洛瑾身边，温和一笑。
张更继续说：“再者，你要真按照辈分叫。喊姐可不够，得叫姑姑！”
“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你敢叫吗？”
“你……”洛瑾打开折扇，扇了几下，“又又，你和浥尘同日出生。浥尘质如朝雨，可涤凡尘。你呢？开口就给人添堵？哪有明山学子的样子？”
“轮不到你教训我！我在明山院听学的时候，你个小屁孩还不知道在哪里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