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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隶书
我6岁习字,12岁起在双亲(我父亲华山为近代大画家王一亭先生弟子,庶母诸素君工写照和工笔人物)的训导下,系统地学习金石篆刻、书法、绘画。回忆当时处在战争年代,又居于文化极为落后的广州湾(今湛江市),父亲于书法擅长行草,但深爱篆隶,我初学汉隶,家里只有一册石印本的《史晨碑》。还有两幅乡前辈田四先生的隶书(节临《石门颂》)和大篆楹联(集散氏盘字)。田四先生的篆隶令我倾倒,可惜我与田先生无一面之缘,无从聆教,但心香一瓣,永为我的私淑良师。
大约在我14岁的那年,父亲为我敦请了一位广州湾的宿儒冯凌云老先生(他是前清的拔贡)。冯先生主要讲授史书及古诗、文字,亦擅隶书,他的隶书近《乙瑛》,较为工整,在广州湾是首屈一指的。外界和广州湾之间的海上交通稍为畅通,书店里多了一些珂罗版影印的字帖出售。一天,父亲喜冲冲地为我买来了一部《默庵集锦》上下册,即伊秉绶的书法汇编。父亲要我好好学习伊隶。我不待父亲的嘱咐,幼小的心灵早已融化在伊隶之中,如饥似渴,临读不辍。父亲对我的要求:初学阶段,一定要做到形似。有一次,我临伊隶“有子产君子……”,君字的口写歪了,父亲极其严厉地训斥了我,“字形不能写歪,犹如做人要端正一样”。当时我并不太理解父亲训斥的双重涵义。直到今天,父亲对我的教导,令我终生难忘,我一直受持奉行。每当我习字有所进步时,父亲又像慈母般地爱护我、鼓舞我,一次我临了伊秉绶的五言隶书联“道出古人辙;心将静者论”。父亲赞许后,还自己动手用锦缎装裱,悬挂在画室中供人欣赏,可见他的内心是如何的喜悦。
(198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