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赵十八的血泪史
诗引:
江山浩荡红尘战场
踏破残阳如血
雄关漫道如铁霸业
但求青史流芳
谈笑间饮尽风霜
烽烟再起
挥剑横鎬斩流寇
飞骑乱狂沙奔腾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济乱世王者
塞外枕戈待旦
疆场血腥侵染黄土
天边残月勾挂
战衣淬血祭将士忠魂
扬鞭催马以天地万物为刍狗
人间无恙放马归山
堂堂七尺之躯
唯立天地中央
莫负年少风华
血战到底仰天长啸
锦天食府的格调确实大气,长欢以为这不过是商贾营销客户的一种手段。门口用竹子搭建着两三层楼高的牌楼,以彩色丝绸装饰,写着“景天食府”几个鎏金大字,并在店外挂起“幌子”,写着“百味珍馐待贵客,一杯清茶引高贤。”赵十八指着幌子说,这是石大哥的墨宝。看这架势,赵十八口中的石大哥不会是一俗不可耐之人。
进入酒楼,一个穿着蓝布短衫,扎着白粗布围裙随叫随到的小二迎上来。招呼“爷来了,老板正念叨,爷今日为何还未到,三位贵客请往上走”。毕恭毕敬的引着赵十八三人上楼,至一间取名如雪的雅间。在他们面前的是高耸圆顶的象牙浮雕天花板,和精巧雅致的浅灰色斑岩石柱,石柱上雕刻着各种动物,如巨蟒、大象、猎豹和狮鹫。巨蟒的鳞片是翠绿的玛瑙,大象的象牙是上等白玉。雅间里灯火明亮的,就像是用金银珠宝镶嵌起来的,到处金光闪闪,看得长欢和颜秋瞠目结舌。一道晶莹剔透的瀑布从天花板飞流直下,投射出五彩斑斓的彩虹,可那溅落下来的水珠还未碰到地面,就消失了。一丛又一丛盛开的紫罗兰和白玫瑰,点缀着银质骆驼形烛台,两头白孔雀旁若无人的在水池里踱步。
三人刚坐定,打帘进来一人。深灰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同色腰带,足下一双黑色靴子。冷峻高雅,完全没有商人市侩的江湖之气,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拒人千里的气息,令人不舍得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有些邪魅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插着木质发簪,也是如此的魅力十足,竟不能用语言去形容。长欢恍然大悟,难怪赵十八极力推崇此人,看来的确不似一般茶肆酒楼的肥胖或精瘦的俗人。颜秋拉着长欢的袖口,悄悄在耳边说:“欢哥哥,这个人长得真好看,恍惚间有些二郎真君的模样。”颜秋提醒得是,长欢觉得果真与二郎神有几分神似。
“来,石大哥,小弟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白兄,名长欢,这位是白小姐。”赵十八拉着长欢的手腕介绍。
“噢,白兄,恐怕为兄更为年长吧。在下石景天,就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之流,怎敢与各位贵公子小姐相提并论。一声石大哥却是僭越,不敢当啊。白兄请,小姐请。”石景天摆手请大家入座。一体面店小二上来,低着头在石景天耳边说话。石景天回复了一句,随后他点点头关门下去。
“目前在下是按照十八的习惯让厨子准备的菜肴,不知二位的口味如何,有什么忌讳,嘱咐下头另做。”这里是石景天的天下,以他对赵十八的了解,各式菜肴应该不错。
“愧不敢当,某与舍妹无其他问题,叨扰之处还请见谅。”长欢深深做了回礼,颜欢却站起来看着那株碧绿的琉璃树发呆。
“小姐看这琉璃树有什么异常吗?”石景天侧脸问颜秋。
“噢,没,不,我只是想到蟠桃姐姐。”颜秋照实回答,眼睛盯着石景天的下巴发现他竟留着一小缕胡须。
“呵呵,抱歉,舍妹从小就有个习惯,喜欢把身边的朋友用果子命名。”长欢担心颜秋少经世故,一不小心说漏嘴,赶紧搪塞过去。
“啊,小姐这样的年纪就是小姑娘心性,倒也不奇怪。反而我们这些粗鄙男人越长大越失去了自我。”石景天感慨。
“石大哥,不如你带白兄他们下去观赏做菜的过程,他们定会觉得新奇。是不是白兄?”这主意不错,可一般酒楼的厨房是不对外的。
“好啊,石兄若不嫌弃,请吧。”他做出请的动作。
“好啊,好啊,欢哥哥我们去吧!”颜秋拉着长欢的手。
“好,去吧,你这丫头还真不客气。”于是,一行人下到厨房。说是厨房,却奇大无比。
“小店菜品选择种类繁多,或热或冷,或温或整,或绝冷、精浇、膘浇之类,根据来客各人不同口味和要求,下单不同的菜品。客人在等候的时间提供刀工精湛、造型优美的“看菜”以供观赏。”石景天一边走一边介绍。
“菜肴烧制完成,即由“行菜者”送至桌前,小店对上菜的人,也有十分高的要求,不但要一次端很多数量,每一次左手叉三碗,右臂自手至肩驮叠约二十碗,还要正确无误的上菜,不能出错。而烧制的菜品除了味道好,还要讲究摆盘装饰的美观。若客人想要更丰富的下酒菜,也可以派人跑腿外出去买,老吴家的软羊、老孙家的龟背、老牛家的大小骨、四娘的诸色包子、张水生的玉板鲊、陈老板的生削巴子,蜜饯铺子的瓜姜之类,咱这里都有。”颜秋听到这些直流口水,长欢悄悄答应她,一定带她去一一吃遍。
“呵呵,若白兄在花间集多逗留些日子,白某定当竭尽全力让二位尝尽天下美食。”这位石老板说话还真不是乱盖的,他有这个实力。黑白两道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可谓上下通吃。
“行啊,白兄,既然你我有缘就别见外,去鄙府别院住下,我命管家去取二位的行李,伙食直接石大哥定,我就当承你们的情,吃遍石大哥的美食锦囊。”赵十八豪爽,与长欢结识不久就以知己对待。
这,别院就不必了,盘恒几日某与颜秋还有些事要出城往武隆县府去。
“哎呀,白兄,既得十八相邀,就多住几日,武隆府那边鄙人也有几个老友,过几日命人直接送你们去,如何?”石老板也挽留。
“欢哥哥,我们留几日吧,我想吃那个包子。”颜秋嫣红着脸儿扯长欢衣袖。
“好,都依你。”颜秋开口,长欢只好顺着她,原本他打算多带颜欢去一些地方,吃她喜欢的东西。
“好,白兄,十八这就吩咐下人去办。”赵十八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宫里那一堆政权更替,契丹族的辽、党项族的西夏、女真族的金、蒙古族的元,国事家事事事让他愁眉不展。
“十八,我去吧,这里有劳兄弟招呼着。兄,去去就回。”石老板退身而去,留下体面的小二带着。
长欢见到酒楼使用的餐具也与其他酒楼不同,颇为讲究,不采用当下时兴的样式,碗碟的材质也多为玉、银,十分豪奢。哪怕只有两人份,也要一幅碗筷、两盏盘子,还有果菜碟。
小二告诉他们酒楼还提供娱乐服务,除了歌姬舞乐之外,更有民间艺人的表演,如“吹箫、弹阮、息气、锣板、歌唱、散耍”。而酒楼的营业时间更是寒暑不论,通宵达旦。别看这么一个小小酒楼,却设有“四司六局”。颜秋问什么叫“四司六局”,小二微笑着回答,就是指帐设司、茶酒司、台盘司、厨司、果子局、蜜饯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及排办局。别说颜秋不懂,就是长欢听到这些,都为之咋舌。不过人间之人为了饱口福之欲,竟这般不嫌麻烦。后人常称“富宋”,但大宋曾经的奢靡程度却真的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哪怕是现代人在很多生活方面都会对大宋很是向往。想要知道一个简朴反倒会遭排斥的朝代是一种怎样的奢靡状态,不妨了解一下官民生活就一目了然了。
就拿徽宗来说,为了满足自己日常奢华的生活体验,光是消费方面就设立了苏杭造作局与苏杭应奉局两个专门的皇家机构,每一次两个机构向宋徽宗贡奉从各地搜罗来的奇花异石、名木佳果,场面之浩大都是令人难以想象的。而帝王如此奢靡居然不但没有遭到官民的反对还掀起了官场与民间的纷纷效仿。最初的大宋官员还懂得低调炫富,可到后来,大家干脆将堂而皇之的奢靡之风摆在明面上。值得肯定的是,享受到奢华生活的帝王及官员并没有只顾着独自享乐,他们大力发展经济之时对于百姓福利也是前所未有的看重,如此影响下,才慢慢促成了大宋全国一体的奢靡成风。
果真,不到一盏茶时间石景天回来,说一切安排妥当,二位有什么需求只管开口。复又返回雅间,菜品已经上桌,不是常态的圆桌而是长条桌。满满的飘着热气,香味,酒的甘醇。
“三位,请吧,边吃边聊。十八说起白兄这一身本事,自与他熟识,不见他对谁如此在意的。若非如此,石某与白兄怎会认得,是否是相见恨晚啊。请,别客气!”石景天让过,请客人入内。满桌美味佳肴,只瞧得颜秋长欢内心愧疚。
“兄妹二人何德何能,承石兄,十八弟如此隆重招待,实在是惭愧。”长欢连连行礼。
“唉,白兄见外了,十八的兄弟就是我石某人的兄弟,何来惭愧。请吧,菜凉了就没鲜味了。”纷纷入座。
桌上一盘果盘:香圆、石榴、橙子、乳梨、花木瓜、荔枝、香莲、榛子、松子、枣圈、莲子肉、大蒸枣。一盘蜜饯:雕花梅球儿、红消儿、蜜冬瓜鱼儿、雕花金桔、青梅荷叶儿、雕花姜。依次排开是“咸酸”的开胃小吃:香药木瓜、椒梅、香药藤花,紫苏柰香、砌香葡萄、甘草花儿、姜丝梅、水红姜、杂丝梅饼儿。脯腊:线肉条子、皂角铤子、云梦豝儿、肉腊、旋鲊、金山咸豉、肉瓜齑。正菜有: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三脆羹、羊舌签、萌芽肚胘、鹌子羹、肚胘脍、鸳鸯炸肚、沙鱼脍、炒沙鱼衬汤、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奶房玉蕊羹、鲜虾蹄子脍、南炒鳝、洗手蟹、螃蟹清羹、鹌子水晶脍、猪肚假江珧、虾橙脍、二色茧儿羹、蛤蜊生、血粉羹。此外还有“插食”:炒白腰子、炙鹌子脯、润鸡、润兔、不炙吹饼。石景天又特别推荐“厨劝酒”菜品:江瑶炸肚、姜醋生螺、姜醋假公权、煨牡蛎、牡蛎炸肚、假公权炸肚。
“好嘛,石兄这一桌可赶上当今圣上的御食了。十八今儿可托了白兄和妹子的福啊。这么多年也不曾吃过这么囫囵齐全的。”赵十八起身谢过石景天和长欢。
“如此美食,某恐受之有愧!”长欢是修行之人,来人间几次,不过随祖师镇元子各大名山拜访。吃的是粗茶淡饭,时常餐风露宿的野外将就几日。未料到,这一次与颜秋出来,却尝尽天下美食,结交人间朋友。
“呃,白兄客气,请,快请,十八上座。”看来,这赵十八的确是非凡之人,长欢反而留意起来。
“请吧,各位,让来让去的做甚。来,妹子。”一时间酒香菜香,醉倒温柔乡。
转眼长欢与颜秋在赵十八的别院住了近一月,石景天让厨房每天变着花样的送来珍馐美味。赵十八带着兄妹俩四处游山玩水,遍访名师贤能。长欢越来越觉得赵十八一定在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不便参与人间之事。关于赵十八的背景身世,长欢趁颜欢熟睡,回花果山找到斗战神佛。而天府星君又是战佛的铁哥们,一提起赵十八天府星君知道,说他真名叫赵榛,兄弟三十一人他排行十八。人的品性不错后被授庆阳、昭化军节度使,迁检校太傅,进封信王,后因靖康之变几度落难,国破家亡之际仍不忘国仇家恨。一生硬气与义军一起抗击金人,最终因高宗赵构满腹私心,忌惮赵榛的存在影响到他的帝位安稳,他觉得越支持赵榛打胜仗,会使赵榛声望日隆。于是赵构对战事只是虚与委蛇,然后就置之不理了。最终赵榛在五马山孤军奋战,遭到金兵重兵围攻,从此下落不明。
长欢回去后第二日,果然发生了战事,赵榛急匆匆与他们告别,连夜奔赴战场抵御气势汹汹的金兵。这一仗打得可谓暗无天日,星月无光,血流成河,尸体成堆,遍地白骨,不幸的是赵榛被俘。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被亲信救出,逃出了金军的禁锢。跑到真定府,受到义军的鼓舞,建立两只实力最强的队伍揭竿而起,开始抗击金兵。长欢感念他与赵榛投我以桃,我便报之以李。尽管长欢与赵榛相处的时间短暂,但这一段路满是浓浓的,真诚的兄弟情。人行江湖,无兄弟之情,朋友之义,怎可闯荡?
可是,一代抗金名将最终逃不过悲惨的命运。长欢在他剩下最后一口气时找到他,并带到一处大山深泽里,从此不问世事。毕竟兄弟一场,虽违背天命,亦无悔。关于石景天,他的使命就是好好照顾“赵真”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