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只有你(少儿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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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再见,加油站

我有个计划。在战场上,我所向无敌,军功显赫。等回来之后,每个人都得承认我是个成年人。在战场上,人们可以抽烟,电视上都是这样的,不用担心会着火,战场已经是一片火海。唯一让我担心的事情,就是士兵们看起来有点脏,我担心自己会不适应。我需要一支步枪和每天都干干净净的鞋子,不然我会哭的。

等我回来,人们只想带我回家,也许还会给我一个大卧室,在那里可以看到水泵。母亲并不需要,她比我个子小,她可以睡我的小房间。

问题就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打仗。我只知道战场离这里很远,因为我问过母亲,她回答说:“很远。”

对我来说,“离得很远”意味着得从高原出发,而正对着我房间的山顶就是那个高原。人们可以通过爬上山谷到达那里,但也有捷径——一条古老的小路。这条小路太危险了,连猎人都不敢走。我曾经爬过一次,山的另一边是一望无垠的草地,就像一片海洋,让人眩晕。暴风雨的晚上,我想象高原被云笼罩,水倾倒在我们身上,把全部家当都冲走了,醒来时我们坐在阿斯峡谷的谷底。

说了这么多,不如行动起来。人们都知道,参加战争很有可能是有去无回的。如果我早知道,我就会待在家里,每晚听着从水泥砖缝传来的西风声。也许就没有接下来的事情了,也不会有薇薇安,那个有着一双闪亮眼睛的女王,她的说话声就像是高原的风声,我的风总是跟我讲同一个故事。这一点我以后再谈,因为现在我还没有遇见薇薇安。

吃晚饭的时候,我对父母说:

“我走了。”

父亲没回答我,因为他的电视剧刚刚开始。母亲让我把扁豆吃完,不要一边吃饭一边说话。这样最好,如果他们命令我留在家里,我反而会泄气。

然而,离开加油站,我还是有点伤心。我在这里度过了一生,我不认识其他地方,在这里我感觉很好。父亲还说,不管哪里,都跟这里差不多。我的成长伴随着汽油和机油的味道。有时候,我们在一个小小的工作室里修理除雪机。那是我喜欢的味道,现在我无比怀念。

以前,当我从学校回来时,我穿着一件旧旧的连体裤,那是母亲手工缝制的。我装作帮父亲干活。有时候,他让我给他递个工具,只不过是为了让我开心,因为我总是拿错工具。

之后,我被迫离开学校,父亲就得给我找点事情做了。从那时开始,我被允许穿着“壳牌”夹克衫给客人加油。妈妈说客人喜欢这样,穿上夹克衫让我看起来比较像“土豪”,虽然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我感觉做“土豪”很酷。

我说过我有点了解女人,我在出发前一晚回顾了这一切。我在森林里捡到过一些大人口中所谓“不该看”的杂志,直觉告诉我这不是小孩子的事情,也再次证明我已经是个男人了。

我一边回顾,一边准备出发去战场的背包。我有一整箱衣服,多到不知道选哪一件好。每年都会有一个写着我名字的大箱子送到家里,里面装满了我从未见过的表哥们穿过的衬衣、外套和裤子。母亲重新改过,但没用,我穿着还是太大了。我很讨厌这些衣服,它们闻起来有陌生的洗衣粉的味道,还有我不喜欢的化学品味道。起码要洗十遍,我才愿意穿。可不管怎样,我没的选。要么穿这个,要么不穿,我把能穿的全塞进了背包。

我打包的行李只差一件东西,也是最重要的——武器。父亲在客厅的沙发床上打呼噜,母亲睡在卧室里。我经过沙发,打开弗米加壁柜,拿了一把22式猎枪——这是父亲用来打兔子的,还有盒子里的几发子弹。我把这些全部放到了口袋里。到了战场,他们还得给我几发子弹,光是我手里的还不够杀敌。他们还得教我怎么用枪。我在家是被禁止碰枪的。我把枪握在手里,心里明白一切都不再是从前那样了。

突然,父亲坐起来了。他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以为我死定了,结果他又坐下了,翻了个身继续打呼噜。我低下头,发现自己双脚之间有个水洼。

我应该换身衣服,但这样会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我终于打开了卧室的窗户,可只能弯下腰去触碰那块岩石。那块石头很光滑,阳光从来照不到这里。闹钟的短针转动了,指向一点钟。我穿上“壳牌”的夹克衫,点亮又熄灭床头灯,就这样重复做了三次。如果每晚睡觉前不这样做,我害怕自己会在深夜里死去。

然后我跨过窗台,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加油站。之后,眼前的风景就只有工作室后面的松树林了。

这次诀别之后,我只再见过加油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