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故人来访
丁大爷吞吞吐吐地说道：“你对象，是叫陈江海吧？”
陈莉一脸震惊，“是啊。”
丁大爷咳嗽了两声，说道：“我，我当时……还在枫知当环卫工。那天，我看到有个人把他撞死了。”
陈江海被发现的地点是在暮夕村的化分厂，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陈莉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丁大爷的话的。
“不可能，您是哪天看到的？”
“九零年的农历腊月二十八，我不会记错的。”丁大爷十分肯定的说。
“那就更不可能了，那天，他是在暮夕厂里被发现的。您肯定是看错了。”
丁大爷则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没看错。他开了个吉普车，看到我捡了袋东西，就下车叮嘱我千万别吃里边的东西，还好心的给了我二十块钱过年。这么好的人，我怎么会记错呢？”
陈莉心里清楚，陈江海那天确实是开得吉普车。一个普通的老头，他若是没见过，也不会准确地说出陈江海开得什么车吧。
陈莉迟疑了片刻，“那后来呢？您说是谁把他撞死了？”陈莉红着眼睛望向丁大爷，等待着丁大爷给自己一个答案。
丁大爷深吸了口气，说道：“那个人开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直接冲过来喽，一下子就把陈警官给撞飞了。我当时躲在马路边的大树后面，距离太远了，也看不太清他的脸。就觉得这个男人穿得很讲究，人看起来也文质彬彬的，能有一米八的个，还戴了副手套。哦，对了，还有个开小货车的，我记得他脸上有块胎记，大老远的都能看得真切。陈警官当时就是要追那个小货车，我捡的那袋东西就是从小货车上掉下来的。”
丁大爷的嗓音有些颤抖，继续说道：“小轿车把陈警官撞了以后，那个小货车司机也下了车，他跟轿车司机一起把陈警官抬上了车。我觉得他们肯定是一伙的，我怕被他们发现，就赶紧跑了。”
丁大爷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他慢慢地低下头，哽咽着说：“陈警官当时跟我说，等会他会回来拿那包东西，结果……结果……唉。要是知道他会死，我怎么也不会答应他，他是不是就该拿上那包东西走了？都怪我，都怪我啊……”
“这怎么能怪您呢？您要是被发现了，也会没命的。再说了，那包东西即使不让您保管，他也是要去追人的，不可能直接作罢，我了解他。”
陈莉抿了下嘴唇，“其实我也想过，如果那天我没让他去，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可是这个世界存在一天，坏人就会存在一天。您不用感到自责，这不是我们的错。”
陈莉说着，就捂着脸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眼睛有些红肿地看向丁大爷，“那那包东西您还留着吗？是什么？”
丁大爷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陈莉，那里边的东西其实是人肉啊。
陈莉看出了丁大爷的为难，“是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东西吗？”
丁大爷点点头，再也不敢看陈莉的眼睛。
丁大爷转念想，现在总算有一个能跟自己站在一边的人了，或许告诉她也是好事。但是怎么说，能既不让陈莉感到害怕，又能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呢？
丁大爷左思右想，刚要开口，陈莉又继续问道：“那您的孩子是叫丁子瑞吗？”
丁大爷吓得筷子都掉到了地上，“是，是没错，不过我孩子肯定没有放火，陈警官肯定不是我儿子害死的。”丁大爷赶忙伸手去捡掉下的筷子。
“您别捡了，我给您拿副新的。”说着，陈莉就进了厨房。
丁大爷将地上的筷子捡了起来，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陈莉很快就从厨房拿了双干净筷子出来，她把新拿的筷子递给丁大爷。
丁大爷则低着头，喘着粗气，“子瑞他从小就是个乐观、有正义感的孩子。我们家这几年，因为我和我老伴的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可子瑞他主动连高中都不念了，跑去厂子干活，我怎么劝他回去读书都没有用。”
丁大爷边说，边用手抹着眼角的泪。
“他为的什么啊？他就想让我们家的生活能过得好一点。我和他娘生病的这些年，他一句怨言都没有。自从他去了厂子，每次回来都要给我带东西，还总是跟我说，厂里的生活条件好，工友们也很和善。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罪大恶极的纵火犯呢？他更不可能去害人啊。”
陈莉赶忙安慰丁大爷道：“我知道，肯定不是他放得火。您也说了，您那天早上就看见陈江海被撞死了，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自己出现在几百公里外的暮夕呢？”
丁大爷从陈莉的眼中看出了陈莉对自己的理解，他欣慰地点点头，“其实，这些年我也在调查这个事，我不想让我儿含冤而死。今天我还特地去了他过去的领导家，子瑞生前就一直跟我说，副厂长很照顾他，还想要提拔他。”
“这个副厂长是姓廖吗？还是姓岑？”陈莉追问到。
“不是，副厂长叫上官清。听子瑞说，过去是在县里边当官的，还是他们镇上的第一个大学生。可我这次去看他，我感觉，他状态也不太好。可能是化工厂出事以后，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吧。听村里人说，当初上边还逼着他辞了职，现在就跟他媳妇在暮夕村口开杂货铺。”
“开杂货铺？”陈莉想到了今天在公交车上碰到的那个叫陈玉的女人。“她媳妇是不是叫陈玉？”
丁大爷用手摸着脖后颈，“这我不知道，今天我是第一次去找他，他媳妇正巧出门办事，我没有见到。”
陈莉心想，那八成就是今天见到的那个陈玉了。陈莉决定过些天回去上班的时候，再去杂货铺问问。
陈莉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您吃完饭就别走了，跟陈尧睡一屋。其他事情咱们明天再从长计议。”
丁大爷急忙拒绝，“别，别。我这就找个旅馆凑合一宿，在你们家睡，对你们影响不好。”
“这有什么影响的？我们这栋楼是派出所的家属楼，大家都很正直热心。您就踏踏实实地在这儿睡一晚。再说了，明天还得给陈尧过生日呢。”
陈尧一下精神了起来，“对啊，您就留下吧。明天我妈妈肯定会做一大桌子好吃的，您不来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陈尧假装叹着气，拍着自己的脑袋。
丁大爷还是摆摆手，站了起来，“我走了，明天再来。我也没给孩子买什么，明天给他买个礼物再来。”
“谁说您什么也没买的？”陈莉转头看向地上的塑料袋，“那袋点心，本来不就是为了看我们才买的吗？您看看陈尧多喜欢吃啊？况且……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您，您就别再推脱了。”
这时，在窗外路灯的照耀下，一片片如鹅毛般，闪着金色光芒的雪花飘落了下来。
丁大爷望着窗外，愣了一会儿，“诶，好吧。”丁大爷答应到。
“丁爷爷不走喽，丁爷爷在我们家住喽。”陈尧上前拉着丁大爷的手，不停地摇晃着。
丁大爷将陈尧搂在怀里，祖孙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周后，陈莉回到厂子上班。
因为村里的河已经冰封了，所以按理说陈莉是不用去村里了。可陈莉想着去陈玉的杂货铺确认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陈莉平时出去就不用额外请假或是打报告，所以她跟实验室的同事说了一声，就直接出去了。
冬天的暮夕还是很冷的，风就像刀片一样，一片一片割在脸上，陈莉恨不能把头埋进大衣里。陈莉坐着公交路过村口，发现二笨就等在村口。明明河上冻以后自己就不会来了，可二笨还是每天这么在村口等着。
陈莉不忍心看着二笨就这么在外面冻着，下车以后还特意跑到村口，让二笨赶紧回家去。
二笨见陈莉来了，龇着一口大白牙，擦了擦已经流到嘴上了的鼻涕。陈莉怎么劝二笨都不听，他不仅不肯走，还一直跟着陈莉到了杂货铺。
陈莉怕有二笨在，二笨嘴再不严，把自己跟陈玉他们说的话传出去，怎么也不让二笨跟着进去。
陈玉听到外面有动静，直接拉开了门。看着眼前的陈莉，陈玉愣了一下，转而欣喜地让陈莉赶快进屋。
“这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看看谁来了。”
陈玉掀开了厚厚的门帘，屋里的炉子上坐着水，炉子里还烤着几个红薯。陈莉看着屋里的人，吓傻了眼。
“你怎么来了？岑厂长给你分配任务了？”廖天勇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陈莉。
“嗯，我来看看河解冻了没有。”陈莉故作镇定地回答到。
“嗐，我的傻妹妹。这才刚冻上，怎么可能解冻呢？解冻也要开春了。”陈玉把自己手里的热水袋递给陈莉，让陈莉快坐下。
“行了，我走了。给我来两箱水，送我们老爷子那。”廖天勇拿出钱包付了钱，要走的时候还不忘转身叮嘱道：“让上官清多出去活动活动，别没事老在家闷着，再闷出病来。”
廖天勇出了门，二笨就挤了进来。他对陈莉挤眉弄眼地，想让陈莉跟自己出去。可陈莉来这儿就是为了找上官清的，哪会这么轻易地离开。
陈莉丝毫不管二笨异常的举动，说道：“我是来找上官厂长的。”
陈玉一愣，“找他做甚？他早都不是什么厂长了。”
上官清闻声竟从屋里探出身子来，“你是？”
“我是陈江海的妻子。”陈莉答到。
上官清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哦，哦。那你，那你进来坐吧。”
二笨倒是不客气，直接跑进了里屋，坐在了上官清的对面。二笨收起了刚才还傻呵呵的笑容，一脸严肃地望着上官清。
“二笨，你快回家吧，你娘该等着急了。”陈莉冲二笨说到。
上官清看了看二笨，“我们大人谈事，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跟着乱。”
二笨哪会听上官清的话，表情依然很严肃，煞有介事地说：“我也有事要跟你们说。”
陈玉端来了一盘橘子，还有一壶茶水，“让他在这儿吧，大冷天的，他娘也不给烧火，家里连个窗户都没有，估计比外边还冷呢。”
陈玉递给二笨一个橘子，“别看我们二笨看着傻，嘴严着呢。”
二笨接过橘子，冲着陈玉笑笑，“谢谢嫂嫂。”立马就扒开了橘子。
上官清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陈莉对二笨说：“那你乖乖听话，今天听到的，看到的都不要说出去，要不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二笨往嘴里塞了个橘子瓣，赶忙闭紧了嘴巴。
上官清倒了杯茶递给陈莉，“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莉将热水袋塞在二笨的怀里，接过了上官清手里的茶，“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来这里，是想知道陈江海去世的真相。”
上官清的瞳孔震动了一下，转而又面无表情地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陈莉继续说道：“上周，丁子瑞的父亲来找过我，他跟我说，他来过你这儿。”
本来盘腿坐着的二笨，一下把热水袋扔到了一边，突然跪在了地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你怎么了？”陈莉被二笨的举动吓了一跳。
二笨一个劲儿地摇着头，“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不会说出去的。”
二笨跪在地上作着揖，口齿不清地重复地说着，“二笨乖，二笨没见过钉子。二笨乖，二笨不会说出去的。”二笨的头就像个拨浪鼓一样，不停地摇着。
“你见过钉子？”上官清不顾二笨的病情发作，还一个劲儿地追问。
陈玉见状立马跑了过来，“阿清，别问他了！我去喊他娘来。”
陈玉刚要走，二笨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捡起地上的橘子，低着头吃了起来，嘴里还喃喃道：“别告诉娘，别告诉娘。”
上官清也不好再追问下去。陈莉倒是发现了线索，那就是钉子出事那天，二笨肯定看见过钉子，或钉子的尸体的。然后真正的犯人发现了二笨，警告他不要说出去，否则会杀了他。再看二笨嘴里念叨着别告诉她娘，要么他娘知情，要么就是那人威胁他，他要是说出去，会危及到他娘的命。
二笨把橘子一股脑儿地塞进嘴里，汁液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一下躺倒在地上，手艰难地想要抬起。
“坏了，二笨肯定是发病了！我去他家把药拿来。”陈莉刚要起身，二笨一把拉住了她，“二笨，救救我。”二笨喊到。
屋里的人都被二笨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陈玉见二笨拉着陈莉，赶忙说：“我去吧。”陈玉说着就赶紧跑去了二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