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用玉火
砰——
砰——
砰——
沉闷的巨响在峨眉群山间回荡起来，仿若节奏极快的擂鼓，整片大山连带着无数峰岭皆在随之震颤晃动。
位于峨眉深处峰顶的往西寺，护佛宝殿前的一处广场上，身形魁梧的胖和尚在一道道敲击巨响中，从天空猛然跌落，将平整青石砌成的广场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碎石坑。
“青城妖猿闯山来了！武僧院赶紧下峨眉阻击！围杀妖猿！”
橘红色的耀眼夕阳下，尘埃簌簌飞扬，碎石坑中传出胖和尚痛苦和愤怒交织的大吼。
铛铛铛——
很快，急促的钟声在广场敲响。
一道道光头武僧身影立刻从寺院之中结队飞出，径直从山巅奔跃而下。
淡金色的佛光在山峰间闪耀，仿佛天穹上的火烧云往人间倾倒下的一块块滚动火炭，数百武僧手持铜棍，朝着敲击巨响而来的方向奔赶。
“渡难师叔！你没事吧？”
“快把师叔扶起来！”
感受到了广场砸击巨响的动静后，几名僧人从寺院飞奔出来，赶紧跳入碎石坑中将胖和尚从一片尘埃里刨出。
胖和尚灰头土脸坐在空旷地面，只觉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此刻的他已经没了怒目金刚的威严，鼻梁和两颊共烙印着三道火红棍痕，且微微往内凹陷，仿佛在脸上画了三炷香。
鼻血如喷泉般在喷涌着。
“渡难师兄？你伤势如何？”
“你怎会在此受了伤？”
这时，又另有两道身形精壮，披着天青袈裟的和尚从寺内飞出，一人袒露出的左臂刺绘有金色虎影，手握一轮金刚圈，一人手提两柄紫金锤，周身皮肤上遍布着墨黑色的经文，仿佛黏了一身蝌蚪，形容可怖，此二人匆匆赶到渡难身畔询问。
“此妖实力不俗，恐怕不在贫僧之下，且阴险狡诈，嘴上说话听起来倒是礼质彬彬，但接着却是抡起法器就朝贫僧迎面砸来，贫僧大意了，没有来得及躲避，不过幸好隔着峨眉道基屏障在，仅是受了些浅浅的皮肉伤。”
渡难和尚喘着粗气回道，同时抹一把鼻血，调息缓了两口气，很快，血止住了，视野里的天旋地转也停止了，他起身又接着道，
“渡煞、渡因，立即随我一起去诛了此獠！为方丈师兄的大计护法！绝不能让它闯入峨眉，毁了金顶佛莲的盛开！”
说话时，胖和尚眼里重新闪耀出怒目金刚的威严，他抬头看一眼寺庙上空的火烧云，笼罩在整座峨眉的道基屏障正在剧烈晃动，连带着那云中的八位老僧的身影亦在微漾，火烧云中那朵莲花正在加速盛开，耀眼的佛光似乎已然开始沸腾。
说罢，渡难猛然招手，周身赤金佛光显耀，护佛宝殿前生长着一株四五丈高的菩提古树，树干上悬挂着的金色大钟倏地绽放佛光，悬飞到了他的身侧，嗡嗡作响。
三个和尚没再多言，当即身影闪动，追随着前批下山的武僧弟子而去。
“是前些日子引动天雷传道的那头青城山猿么？它怎么会突然来咱们峨眉？竟然会逼得渡难师叔动用菩提降魔钟！”
“这青城山猿是疯了吧，先是杀害了天骄榜上的英才，接着又杀了镇国侯，我佛门还没去找它的麻烦，它竟先主动送上门来了！”
“此猿仅有妖异诡力，却无什么聪慧大智，居然正面硬闯我往西寺，引得三位护山金刚师叔此刻同时出手，此妖今日算是大限到了。”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今日渡了此妖，我往西寺也算是为蜀地百姓们行了件大功德。”
留在原地的几个年轻和尚纵目看着前方大山外波动的白光，神色睥睨地议论。
……
“宗主，咱们要出手么？”
悬停在峨眉山巅云层中的飞舟之上，林听雷身侧有随行长老询问。
林听雷负手而立，低头凝视着那头庞然青猿抡棍砸山，神色愈发凝重。
闻言，他又仰头，看一眼高处火烧云中正在盛开的佛莲和那八道老僧身影，轻声回道，
“咱们只是来替神皇大人传令的，不是来替峨眉守山的。”
“但是渡贤方丈说，佛莲盛开，需得两三日时间，距离唤醒戮神兽，还有一日多的时间，我等若是旁观，就怕会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长老眯眼，他已从那庞然巨兽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可怖的威压，对方散发出的气息异常奇怪，并无山野异妖的影子，纯正得仿佛天地之精灵自然凝成，他心头的直觉隐约判断出，此兽恐怕有着足以攻入峨眉的威能。
“那便是往西寺的责任了，是方丈先违背监天意志的，这株佛莲的存在，在此行之前，我闻所未闻，恐怕神皇大人和监天意志同样并不知情，你我若是出手，便是在帮助佛门培育这株佛莲的盛开，届时会酿成什么后果，同样无可挽回。”林听雷语气平淡而深邃，话里有话。
身旁的长老眼神微闪，恍然明白过来对方的用意，往西寺在峨眉扎根三千年，瞒着大炎在此地用戮神兽培育这株佛莲，目的为何他们谁也不得而知。
他们身为同一阵营，此行又是远道而来的客使，若是没有监天意志和神皇大人亲临峨眉，自是不可能强行去逼问渡贤菩萨此举的目的。
但若是让这青城山猿来捣乱，破坏了佛莲的盛开，也算是借力打力了。
“宗主英明。”长老拱了拱手，口中赞叹。
……
“山君，你能打破么？不行的话，咱们还是先行回青城，再从长计议吧。”
雪影站立在一旁，看着庞然青猿抡着擎天白玉柱不停敲打那淡金色屏障，虽然造成了极大的动静，搅动得整座峨眉群山都在簌簌震颤，但始终不见有能击溃这面阻碍的趋势。
“我感觉能行。”
陆清元抡着棍子，仿佛田地里打连杆的壮农，砸击的速度奇快，白棍在空中挥出了残影。
“……”
雪影纵目，幽蓝色的眸子看向晃动大山的深处，只见不少赤金色的佛光正在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滚动奔跃而来，那是往西寺的佛门僧人，随着佛光逼近，它周身感觉到了一股渐渐增强的威压，仿佛有千万根火热的刺针在往它的毛孔内钻。
它慢慢挪步后退，悄悄站在了庞然青猿背后的阴影中。
这位山君极其特殊，虽是异兽体魄，但身上却没有妖气存在，它并不像自己一样惧怕佛光。
忽然间，峨眉深处有一股阵风鼓噪吹拂起来。
“大傻子，要用玉火……”
风中有一道轻盈飘荡的女声在陆清元耳畔响起。
闻声，庞然巨兽整个身形突然僵住。
他停止了砸山，抬头，猩红眸子纵目看去，恍惚间再次在夕阳余晖中看见了那张头有犄角的女子面庞。
对方的面容就浮荡在巍峨峰峦的山体之上，一闪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