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写完诗后
何予晨一口气,将苏轼定风波的上阙后三句写了出来: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仅仅是这上阙词出,朱游然便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而他那僵住的笑脸,活像一张摘不掉的小丑面具。
何予晨身边,白芍研墨的手停顿下来,她的眼中只剩下何予晨写在黄布上的半首《定风波》。
而台上剩下三位花魁,表情和白芍都差不多。
俱是瞪大眼睛,微张嘴巴,目光死死盯在何予晨用来作词的黄布之上。
老妈妈杨柳见了这半首词,顿时感觉一阵气短。她本想叫旁边的侍女扶她一下,谁知侍女也在看何予晨作词,根本没空管她们的妈妈杨柳。
杨柳跌倒在地上,但却完全不生气。
甚至在她眼中,隐隐有些兴奋之色。
方才还叽叽喳喳,喧闹不止的迎春楼诸多看客们,此时绝大多数都闭上了嘴巴。仅有几个看不懂诗词的粗鄙看客,还仍然在笑嘻嘻的。但当他们注意到大气氛的改变时,他们也不笑了,笑不出来了。
若让他们看懂何予晨的词,很难,但让他们看懂周围人惊骇的表情,就一点也不难。
何予晨走后,王屏一桌人属于是迎春楼的文化盆地。
不过,他们能从周围的人表情中,看出何予晨这半首《定风波》的水平。
王屏小声道:“晨弟新写的这首,貌似挺不错的。”
周鸿:“有多不错?”
杨拓:“你仔细看朱游然的表情。虽然有点远,看不太清,但我感觉他快哭了。”
小环仍是十分相信她姑爷,现在她也有点得意洋洋。
林灵心中百味杂陈,何予晨写的词好,她很开心,但是白芍,还有那几位花魁盯着何予晨看,她很不开心。
迎春楼二楼,王煜也看不出何予晨新词的好坏,不过他有宫杨当军师。
“宫儿,咋样?”
宫杨感叹道:“太强了!头儿,你这朋友的诗词能力太强了!”
王煜挠头:“有多强?”
宫杨兴奋道:“这首词,比之前咱们看到的那两首诗丝毫不弱!他现在只写了上半阙,你知道吗?如果下半阙的水平和上半阙一样的话,头儿!这首词能千古留名啊!”
王煜听不懂别的,但宫杨一说“千古留名”他就懂了。
“这么牛逼?”
宫杨抱着脑袋,有点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猜测:“头儿,你知道更牛逼的地方是什么吗?”
“是什么?你小子还卖起关子了?快说!”
“你看他写得行云流水,丝毫没有迟疑和停顿,说明他对这首词非常非常熟悉!这代表,这代表他可能是一位罕见的诗词天才!这首定风波,绝对不是他的绝笔!他肯定还能写别的!”
王煜听到宫杨这么一说,心中也生出诸多感慨。
但他最在意的,是他和何予晨的关系。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可以请何予晨帮他写一首诗,而后拿着这首诗,去找一位漂亮的花魁姑娘……
不管如何,何予晨这个兄弟,他王煜肯定是交定了!
诗词这种文化人玩的东西,往往是越有文化,越是能感觉到震撼。
所以在场的诸多文化人中,最能感受到这首《定风波》的厉害的,其实是张文、裴耘二位麟角书院的学生词人!
一向自信洒脱的张文,在何予晨刚刚写下的半首定风波面前,竟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他三岁读诗,五岁作词,十二岁参加乡试,十五岁中了举人……
如今二十七八,虽然不中进士,但诗词俱佳,整个鹿城无人敢质疑他的才学。
可如今一见何予晨的半首《定风波》,张文忽然感觉他人生的前二十年十分的可笑。
他努力了二十年,写过几百上千首诗词,但那些加在一起,却不如何予晨这半首!
裴耘也有类似的感觉。
别人常常称他一句“花鸟双绝”,说他诗词俱佳,他虽推辞了不少次,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骄傲的。
可如今一见何予晨笔下的半首《定风波》,他昔日的些许骄傲,竟在一瞬间被击个粉碎!
有一种小溪见到大海的绝望感。
自己所仰赖的骄傲,在别人面前,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何予晨站在黄布前专心写字,倒是没注意周围人眼神的变化。
他上阙写完,正想沾沾墨水写下阙,却忽然发现研墨的白芍愣住了。
“白芍,白芍?你怎么了?”
白芍在何予晨的呼唤中回过神来,默默低头给何予晨研墨,然而何予晨却敏锐注意到,白芍研墨的手其实在微微颤抖。
何予晨扶住她颤抖的手,低声道:“我这首词的水平应该不赖,等我写完了,他们应该没有理由再说我窃诗了。”
白芍抬起头,看向何予晨。
何予晨向她露出一个微笑。
“没事的,我洗脱了冤屈,他们便也没理由污蔑你的名声了。”
白芍的嘴唇颤动,“公子,你做这么多,竟是为了白芍着想吗?”
何予晨理所当然地说:“你站出来为我说话,我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不白之辱?”
白芍泪水涌上眼眶,她忽然很想哭,不过她终究没哭,只是吸了吸鼻子,而后默默低头给何予晨研墨。
何予晨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将毛笔浸润墨水,准备再次动笔。
深吸了一口气,何予晨提笔,准备开写《定风波》的下阙。
苏轼定风波的下阙,是曲词中,何予晨最喜欢的下阙之一。
上阙,写的是苏轼不畏惧不颓废的倔强性格。下阙,写的便是苏轼在困境之中的豁达胸怀。
苏轼当时的处境,似乎与现在的自己有些相似。
何予晨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他自己都觉得,他刚才的想法太自恋了。居然拿自己和苏轼比,真是会朝脸上贴金。
黑墨点在黄布上,何予晨酝酿片刻后,终于动笔了。
这一次,是一口气写完了整个下阙: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整首写完,何予晨放好毛笔,回头一瞧。
全场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