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04：爸爸是什么样的
楚天骄住的这地方实在有些偏远，而且路况也很差，韦恩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月亮也不见踪影，正好给了黑暗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把这里捂住，半点痕迹都露不出来。
这是市里多年前圈出的一片工业区，虽然设想的发展计划很好，相应的扶持政策也出台了许多，但奈何吸引来的企业们都很清楚，既然能从银行贷完款跑路，那就没必要为了一个未必能实现的目标拼搏十几年，而寰亚集团就是其中想得最明白的企业，被这些企业这么一折腾，市里财政损失不小，工业区的开发彻底停滞，于是就变成了现如今的残破样子。
整片园区已经被彻底搬空，还留在这里的就只有一大片墙根长满杂草的车间厂房，还有面前这栋墙皮早早就被风雨吹掉了的三层小楼。
而楚天骄，在出意外之前，就住在这栋小楼里面。
韦恩把手电筒分出一支，然后和楚子航聊起了天，不过他天性冷漠不爱说话，所以每次都只是回几个字。
“我没有准备你爸爸宿舍的钥匙，因为我觉得你会有。”
“是的。”
“看这里的样子，你爸爸当年住得并不怎么好。”
“他只是司机。”
“但你我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说着，韦恩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楚子航。
楚子航把照片放到手电筒的灯光下，然后便发现，这上面是一个颇为年轻的男人。
这男人梳着大背头，面容英俊到有些不像话，照片里的他穿着一件大黑风衣，嘴角挂着笑容，腰间挎着双刀，明明就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可他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站在了群山之巅，整个世界都匍匐在他的脚下，齐声呼唤着王的尊名。
如果有谁告诉楚子航，这样一个世间一切唾手可得的男人，二十年后会变成一个满脸谄媚的司机，而且还是那种把老板带到洗脚城后只能蹲在门口吃卤大肠和烤鸡翅，不仅挣不到钱，就连老婆和儿子都守不住的司机，那他一定会觉得对方疯了，可不幸的是，对方没疯，因为一个活生生的示例就摆在他面前。
照片上的男人，就是楚子航的爸爸。
看着因为控制不住情绪所以快要把照片捏坏的楚子航，韦恩再次问道：
“试着分析一下，你爸爸明明能以一位知名企业家的身份来做爸爸和丈夫，那样他就可以很好地照顾你们母子，即便他意外去世，你也可以继承大笔家产，混吃等死地安稳度过一辈子，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要伪装成一个司机呢？”
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回答，因为楚子航也没太想明白，他有一个思前想后很久才得出的答案，但他总觉得未必正确。
“也许，是因为担心？”
果不其然，楚子航刚说完，韦恩便摇了摇头。
“‘担心’这个词用得太轻了，你应该用‘恐惧’才对。”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韦恩正好带着楚子航走到地下二楼，瞬间惊醒了这里的几百只小小生灵。
呼！
叽喳叽喳叽喳叽喳叽喳。
一片黑雾在韦恩和楚子航进入这里时便朝着他们猛然冲来，振翅声混着叽叽喳喳的叫声让人颇有些不寒而栗。
没想到，这地下二层居然住了一大批蝙蝠。
在察觉到这些动物飞来之后，楚子航便下意识地用手挡在身前，但是，韦恩的举动却与他截然相反。
韦恩站在前方，双手摊开，不知名的音节从他嘴中缓缓道出，下一秒，炼铁熔金般的颜色便在他眼中点亮，一种沛然莫御的气势在他体内油然而生，紧接着，这些蝙蝠便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从他身前急速转弯，即便这样做会撞到墙上，它们也不敢冒犯眼前这个生物。
而且，不仅仅是不敢碰触，它们甚至不敢离开，在这股威压面前，这些蝙蝠好像突然间有了智慧，只敢绕着韦恩旋转，同时高亢鸣叫，撕心裂肺般的声音在整栋小楼里奏响，只为了向王的驾临而喝彩。
这样的情景足足持续了半分钟，直到韦恩收起黄金瞳后才停止，被吓坏了的蝙蝠们再也不敢对他发动攻击，转瞬间便逃离了这里。
当地下二层重归寂静后，韦恩才开口道：
“知道蝙蝠为什么会先攻击我，又不敢碰我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楚子航当然知道，但他听出了这是一个设问句，所以便没有开口。
“因为它们恐惧我这个外来者，恐惧我对它们发动攻击，所以才抢先下手，神奇吧，这些小家伙居然还知道什么叫‘先下手为强’。”
在为楚子航解释时，韦恩突然发现一只因为撞到墙上而晕倒在地的小蝙蝠，于是弯腰把它捡起，又轻轻晃醒它，把它放飞了。
看着逃一般离去的小蝙蝠，韦恩微微一笑，然后继续开口道：
“但当我点燃黄金瞳后，它们便意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的对手，所以才恐惧到不敢靠近我，但我又没有让它们离开，所以它们才会恐惧到不敢离开，只是绕着我旋转，乞求我宽恕那名为冒犯的罪。”
“驱使蝙蝠做出这一切的原因，和驱使你父亲做出那一切的原因一样。”
“都是恐惧。”
看着楚天骄宿舍的铁门，韦恩习惯性地抬手摸向门锁，想要靠力量把它震开，但他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同时叹了口气。
“如果你父亲只是个想混吃等死的C级混血种，那他一定不会这么恐惧，但他是位心里揣着理想的屠龙者，所以他更知道屠龙这条道路的苦与痛，在人与龙的战场上，没有仁慈与道义，只有无所不用其极，正因如此，历史上才会有屠龙者还活着，至亲却被龙族杀绝的场景，你父亲实在是太恐惧那一幕了，所以只能斩断和你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我这句话听上去可能有些刺耳，但我还是想说，你母亲应该在离婚之后就没有联系过你父亲吧？”
楚子航被这句话问到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韦恩的意思，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想必，在离婚的时候，你母亲应该对你父亲失望透顶了吧，这就对了，如果你父亲还有半点好，你母亲又怎么会不跟他联系呢？”
“只有一个想到就觉得反感的形象，才能让你母亲下定决心和他恩断义绝。”
“这也许，就是他只做了一个司机的理由。”
向旁边踏出一步给楚子航让开道路后，韦恩说道：
“震开你父亲的门锁实在太不尊重，你来开吧。”
楚子航闻言点了点头，拿出钥匙走上前去。
虽然楚子航表面镇定，但拿钥匙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