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05：云端的东西

相比于到处是尘土和垃圾的走廊，楚天骄的小屋则是干净到有些过分，显然是有人经常来这里收拾。

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写字桌、一把椅子、一台小冰箱，这些就是楚天骄的全部家具，水泥地面和白灰墙没有任何装饰，桌上那几本杂志摆放得整整齐齐，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对于一个独居的男人而言，这里虽然算不上温馨，但却也足够干净整洁，前提是这一切并非出自楚子航之手。

也许是察觉到了韦恩的疑惑，所以楚子航主动开口道：

“我只是经常来这里替爸爸收拾一下，并没有动这些东西。”

“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原本以为爸爸住的地方会是又脏又乱，没想到会这么整洁。”

韦恩走到床头柜边，拿起上面摆着的那张相框。

毫无疑问，相框里肯定是张全家福，也只会是张全家福，照片里，楚天骄和一个美丽的女人搂在一起，两人又同时把手放在一个小男孩的肩膀上，从那小男孩的表情来看，他肩膀上的两只手应该不轻，他的父母不会感觉不到，但他们却笑得很开心，显然很喜欢这种把自己的一部分交给孩子的感觉。

原来，还有其他父母也是这样的啊。

感慨后的韦恩把相框递给楚子航，开口问道：

“在你心里，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说的是在那个雨夜之前。”

楚子航接过相框，伸手摸了摸那张自己完全可以默画出来的照片。

“我爸爸，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也许是觉得对我有亏欠，所以一直对我很殷勤，很谄媚，为了弥补，他不介意给我当司机，当佣人，当保镖，尽他所能地来讨好我，每天跟我炫耀他开的那辆价值九百万的迈巴赫。”

“但很奇怪的是，他却不常来看我，离婚之后，他每个月有一天的探视权，但他经常没空，有一次我去当临时演员，他说要开着拉风的迈巴赫来给我撑场子，但最后出现在停车场的却只有‘爸爸’的那辆奔驰S500，初中入学典礼，‘爸爸’妈妈没空来，所以我让他来参加，那天校长会给我这个第一名颁发新生奖学金，我本来想给他个惊喜，可最后却是他给了我惊喜，因为他的缘故，我成了全操场唯一一个背后没站家长的学生。”

深吸一口气后，楚子航把相框放回原位，又继续说道：

“所以我那时候很怨他，我不懂一个爸爸怎么可以在卑微成那个样子之后，又如此坦然地继续错过我的一切，但当他再也回不到我面前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因为他失约而怪过他了，因为我知道他是有苦衷的，也许就像您说的，他是太恐惧了。”

听到楚子航最后一句话，韦恩开口问道：

“‘没有因为失约怪过他’，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你开始因为其他理由而怪他了，介意和我说说吗？”

“韦恩教授，您看过一部叫《新少林五祖》的电影吗？”

“洪熙官和洪文定的故事，我看过。”

点了点头后，楚子航再度开口道：

“洪熙官全家被杀，只剩洪文定这个儿子，洪熙官想要报仇，但带着儿子是个拖累，就让还不会说话的洪文定做选择，如果选的是刀就带着儿子亡命天涯，如果选的是木马就送儿子下地狱，洪文定明明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洪熙官却愿意给他选择，可我明明流着他那非凡的血，他却只想把那个木马塞给我。”

“所以，我确实怪他。”

看着楚子航落寞的表情，韦恩没有替楚天骄解释什么，只是开口道：

“好吧，那我只能希望这下面的东西可以让你再多理解他一点了。”

“‘这下面’？什么意思？”

就在楚子航疑惑的时候，韦恩弯腰伸手，一把将双人床推到旁边，一道沉重的暗门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打开暗门，便露出了一根用来上下的钢管，还有里面一片很大的空间。

“你难道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床底下有奇怪的气流吗？”

说完，韦恩便点燃黄金瞳，晦涩难懂的音节从他唇边响起，紧接着无数肉眼不可见的东西便进入了那片空间当中。

几秒种后，韦恩才收起自己眼中的金色。

“安全，我们可以下去了。”

说完，韦恩便一马当先地跳了下去，楚子航则是谨慎地使用了钢管，以免因为太高而伤到自己。

“教授，您刚刚使用的就是言灵吗？”

“是的，你以后也会有，所以不必着急。”

在言灵的帮助下，韦恩已经在一片黑暗里找到了开关，咔哒一声，明亮的光芒便笼罩了这处空间。

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楚天骄真正的卧室后，韦恩开口道：

“看来，你父亲品味挺不错的。”

楚子航本应开口说点什么，可他现在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我爸爸，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离两人最近的是一架黑胶唱片机，旁边是两个高大的架子，里面竖直码着几百张已经存世不多的爵士乐经典黑胶；再旁边则是两个专门通电的柜子，长时间维持着恒定的湿度和温度，这样才能完美保存住装在里面的雪茄和威士忌，若非如此，这间房里也不可能会有如此浓烈的雪松木香和泥煤味道；另外一边摆放着冲洗照片的全部设备，两侧是老式的徕卡和哈苏相机，最中间是一张铺着松软绵羊皮的舒适大床。

伸手拿出那张放在最显眼位置的胶，韦恩认得出来，这是《The beatles》的白色特别限量版，每一张都有着特别的序列号，这张是‘2’号，价值50万美金左右，最贵的‘1’号则是拍出了79万美金的天价，买下它的人正是布鲁斯·韦恩。

把胶在唱片机上放好，用软毛刷简单清洁一下，再把唱臂移到引导轨的位置，很快，悠扬的音乐声便响了起来。

“你可能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所以我简单点告诉你，那辆你父亲一直挂在嘴边价值九百多万的迈巴赫，大概能顶上这些东西的九分之一，或者十分之一，他一定开过比迈巴赫更好的车，那为什么他还要向你炫耀呢？”

楚子航茫然地摇了摇头，韦恩再度开口道：

“身为S级混血种，他本可以把你想要的一切都放在你面前，但他没办法这样做，他能拿得出手的，能盖过你继父的，能让你感受到你父亲优秀的东西，就只有那辆迈巴赫。”

“这是你父亲能一次又一次说给你听的，他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

“也是他把自己的一切都深埋在污泥中之后。”

“唯一还放在云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