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5:6 大地之上，抑或是下（六）

从看见阿瑞俄的第一眼起，爱尔维先就很喜欢他。

准确来说，在这个战帮，爱尔维先没有任何不喜欢的人。这些钢铁勇士沉闷寂静的厚重铁甲之下，是永远阴暗燃烧的内心。和他们的其他兄弟比起来，弃铁者的成员都们是一群可爱又迷人的表亲。

尤其是阿瑞俄。爱尔维先舔舐自己干巴开裂的嘴唇。这是个既没经历过大远征、也未参与过大叛乱的、真正年轻一代的孩子。真正的新血。

爱尔维先架起剑。他还记得这孩子第一次不自量力地跑到他牢房门口、嘲笑自己的样子。

在那架威风凛凛的地狱追猎者上，阿瑞俄举稳了自己的斧头。爱尔维先第一个注意到的，是武器完整的锋刃和光洁的表面。这不是刚才被他用来厮杀的那一把。

阿瑞俄喜欢用斧头，爱尔维先记得很清楚。在他们俩的第一次正式对决中，他用的斧子也是这么崭新，亮闪闪的表面能倒映出他的面容——那就像被刀凿刻过的大理石。糙硬、冷酷，又浑然天成。

身边的钢铁勇士们，作两翼突袭了过去。他们的目标是禁军的左后方与右后方。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在几乎同时接战。

阿瑞俄那时也有类似的想法，但当时可是一对一。天真的新血啊，他以为从视线的死角就能击破帝皇之子的架势。面对那样可爱的孩子，即使爱尔维先当时伤势尚在痊愈，他也愿意舍身出去，给予小阿瑞俄一点来自前辈的珍贵指导。

恶魔引擎的冥神自动炮也终于被允许开火，因为它已经高高跃起，身前不再有铁勇阵线能阻拦它的弹道。它张牙舞爪，扭曲的刃尾和长鞭是对机魂的美丽亵渎；它肆意嚎叫，将帝皇之子从美好的回忆中抽离而出。

该停止做梦了，爱尔维先想。惹人怜爱的新血乐意与他配合，而一名优秀的帝皇之子从不让人失望。

从半空中，阿瑞俄在地狱追猎者上起跳，他的斧刃随心而动，呼啸的风压震慑空气，势不可挡。在地面上，爱尔维先擦地起跑突进，异形的剑从右下一路向上，温暖的光泽在空中流淌凝滞。

这两柄来自完全不同方向的利刃，却拥有同样的一个重点：那是禁军的脖颈。没有战术指令、没有口号传达。只有一个眼神。真是完美的配合。

剑刃冠军扭身削下风暴盾的一角，在不到一个心脏泵动的时间，他正前方的视野被暗影笼罩。

地狱追猎者双腿落地，它的质量无比沉重，伽勒里乌斯不得不使出全力与它对顶。它的利爪将伽勒里乌斯牢牢控制，耀金盔甲表面的庄严浮纹被挂上了肮脏的血污和淤泥。他劈手一下，牢牢掰住了引擎的足，抵抗着不被钉入地面；恶魔引擎的触手却扭曲着攀爬了上来，绞紧了他的腰腹大腿。

岩石的地面被耀金的靴子蹬裂，破碎的沉积岩翻动出化石的碎片，它们可能已经有数千万甚至是上亿年的历史，却在此刻短暂的重见天日后被碾碎为尘。

在这个极短暂的、帝皇禁军无法回击的间隙，来自混沌星际战士的剑与刃到了。爱尔维先还有阿瑞俄，他们的瞳孔都在兴奋中无意识地睁大。

他们看见空气中有一道略微扭曲的弹道，那是堤刻的子弹，它直扑向禁军太阳穴的位置。他们看见刃片上的倒影，剑刃冠军头顶的小小红穗艳丽如血。

即使是基因原体，也无法同时防下来自如此多方向的进攻。这位禁军，绝无可能挡下！

而一直与地狱追猎者角力的伽勒里乌斯，突然卸了力。

恶魔引擎简单的智力没有料到这一下，它在震怒和意外的嚎叫中，成功将自己的金属足牢牢钉入岩石，足有十八寸之深。

剑刃冠军顺势后退，依靠自己一身结实沉重的耀金盔甲，将一名钢铁勇士直接撞到了一边；那名混沌星际战士被禁军肩甲直接磕到了脑袋。在他尚且头晕目眩之际，穹剑的青蓝刀光继续舞动，直到它正面撞上了爱尔维先自下而上纵劈的剑。

“你——嗯？”

爱尔维先恼羞成怒的话语还没说完，一直被禁军另一只手握着的誓言匕首降临，切断了帝皇之子的声音。

爱尔维先在惊讶中怔住。自己的脸上多了一道湿凉的深痕，从左到右；他的鼻腔在一个眨眼之后，开始被倒灌鲜血。

片刻的安静后，破相的惨叫从帝皇之子的声带嘶吼而出，但现在没人在乎那个。

被撞晕的倒霉蛋，已经在爱尔维先发癫的瞬间，被穹剑一剑穿心。阿瑞俄的跳劈，则早就因为禁军意想不到的位移而击空。堤刻的子弹，则准确无误的命中了原来的位置——但现在那里是阿瑞俄的头盔。

“你这腐尸的走狗，破灭帝国的虫豸，不懂美的乡巴佬，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爱尔维先咆哮着，他张牙舞爪要冲过去，呼吸全乱，挥出的剑更是毫无章法可言。

被友军打得头破血流阿瑞俄将斧背一横，用晕倒前最后的力气，狠狠打了一下爱尔维先的后脑勺，帝皇之子应声倒地。片刻之后，他也倒了。

这禁军能挡下如此围攻。究竟还有什么能杀死他？

剑刃冠军转过身。他剑上沾染的鲜血已经被蒸发殆尽。若不是盔甲上的刮花、恶魔引擎仍然双足深陷岩层、还有倒地不起的帝皇之子与钢铁勇士们……方才的杀戮与对决，仿佛就从来没发生过。

爱尔维先被陷入紧急休眠的阿瑞俄压在身下。他在恼怒中一边推开对方沉重身躯一边抬头，看见的却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景象。

伽勒里乌斯已经脱离了战场。他跑得飞快。

上一次看见这种速度，还是在白疤的表亲身上。

“……他逃了。”爱尔维先喃喃。

爱尔维先扭头看向倒伏自己肩膀上的阿瑞俄。他破损的头盔露出一片年轻的脸。

爱尔维先一瞬间就气不起来了。多可爱的后辈，多惹人怜惜的新血！他几乎要真情实感地后悔，刚才自己居然对可怜的小阿瑞俄吼叫出声！他用尽全力将自己挣脱出来——虽然这少不了其他钢铁勇士的帮助。

在被阴影再次遮蔽天空的“花园”，维狄欧索满意地点点头。刚才的射击成功一穿三，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