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全款预定
“不用整那么复杂，做个香菇咸菜饭，再弄个香菇汤就够了，他们就是来看香菇的，正好品尝一下。”
这年头领导下乡考察，可没后世那么好的待遇，农民吃啥，他们就跟着吃啥，吃完了还得给钱、给票，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
能来村里白吃白喝的，只有电影放映员，为了让他们多放一部电影，都得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临走时还得客客气气地送上土特产，欢迎他们下次再来。
秦文学当了十几年支书，对这些事儿最有经验，平时都管控得死死的，就算镇上的领导下来了，也是一顿咸菜饭了事，这在农村已经相当奢侈了。
不过这次不一样，毕竟是有求于人，还指着县官帮忙弄材料呢，秦文学从账上支了钱，买了只老母鸡送到秦川家，“今儿安排领导在你家吃饭，炖个香菇鸡汤，让领导尝尝鲜。”
十点左右，村里来了三辆老式吉普，村里人都出来看稀奇，还有好些个小孩子追着汽车跑，跟在后边闻汽油味。
秦文学听到动静就迎了出来，车上下来十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就喊上秦川直接去香菇棚。
刘主任吊在最后边，朝秦川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但话是一句都不敢说，没办法，这里就他关小，家具厂的后勤主任，也就是科员级别，今天过来考察的，级别最低的也是科长。
“陈县官，这边是我家的香菇棚，旁边是我二叔家的，都是五个棚子，每家差不多两千根菌棒，基本上都出菇了。”
秦川领着人走进菇棚，拿了一根菌棒介绍道：“这是前天出菇的菌棒，伞盖有两厘米大了，每根菌棒只留下十七八朵香菇，这样可以长得更大些，品相也更好。”
又指着菇棚里边，说道：“前后出菇的，我们都调整了位置，再里边有昨天出菇的，也有今天出菇的，大家随便参观，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
其实除了育种的环节，几乎所有事项都在计划书里，或者种植日志里边，大家都是看过的，今天说是过来考察，其实就是过来看看实际情况，别被人忽悠了。
除了秦川家，秦大山、李卫民和车把子家的也要看，把实际情况都摸透了，才好制定接下来的推广计划。
来到车把子这边，了解到车把子是伤退的老兵，在高原上打过阿三，立过功勋，大伙都肃然起敬，亲切地跟他聊了起来，也听听老兵讲讲打仗的故事。
几个菇棚都转了一圈，考察团交流了几句，陈县官就留了准话，连饭都没吃就回去了，当下就要回去开会，成立“香菇种植推广工作组”，由他本人担任工作组组长。
“小川，母鸡呢？”
考察团一走，秦文学就急了，领导不留下来吃饭，账上支出去的母鸡算谁的？花的是公家的钱呢。
“喏，炖了啊！”
秦川笑得直乐呵，白赚了只老母鸡，炖了一锅汤，给爷爷奶奶也送了一些，“文学叔，你也来一碗，别说，老母鸡炖的就是香。”
“我……行，来一碗。”
秦文学急得想骂人，却又没办法，母鸡是他自己送过来的，“上头给了准话了，你家种子要怎么卖？”
“要叫菌种，别老是种子种子的，你可是支书，得专业点，以后别的村过来学习，你小心被人看不起了。”
秦川的计划书中，关于香菇推广种植，提到了“农业学大寨”的模式，由官方带头组织，让其它村子派人到小河村参观学习，让他们亲眼看看种香菇的好处，再推广就容易了。
“别扯淡，老子才不管别的村子，你就说种子要咋卖？都是一个村的，你下手可不要太狠。”秦文学说道。
“都是一个价，一袋菌种三毛钱，差不多能接种三十根菌棒，产出五十来斤的香菇，这价格不贵吧？”
秦川早就定好了价格，见秦文学皱了皱眉，又补充了一句，“全款预定的话，买九送一，就是买九毛送一毛，买九块送一块，这样够意思了吧？”
“直接说打九折不就得了。”
秦文学白了他一眼，又喝了口鸡汤，说道：“我家打算起二十个棚子，你给算算一共要买多少种子，要多少钱。”
“文学叔，你这魄力有点大啊，简直破釜沉舟了。”秦川啧啧称奇，现在大伙都拿自家的棚子当计量单位，二十个棚子可以放八千根菌棒，放在后世也不算少了。
“跟你去了趟县城，我算是看明白了，有机会赚钱就得抓住了，狠狠赚他一笔，万一哪天政策又变回去了，再想赚钱，拍大腿都来不及后悔的，你小子别扯开话题，赶紧算算。”
“八千根菌棒，要两百六十多袋原菌，还得有些备用的，准备两百八十袋比较合适，我算下……要八十四块，但买九送一，优惠下来要七十五块六，就算你七十五。”
“我这就回去拿钱去。”
秦文学喝完鸡汤就走，没一会就又回来了，掏出七张大团结，一张炼钢五元往桌上一拍，“给我开个收据。”
“好嘞，您稍等。”
秦川利索地拿出纸笔，写了收据，盖上秦大河的印章，想了想又怕被人造假，就又按上手印，“文学叔，您可收好了，等提货时，我只认收据，不认人的。”
秦文学把收据小心翼翼地对折好，装进口袋里，还轻轻拍了拍，说道：“老子就是把命丢了，都不敢丢了它，回去就锁抽屉里。”
“这就赚了七十五？”
等秦文学走了，秦大河跟张秀芬夫妻俩面面相觑，这还啥都没干了，怎么就开始收钱了，写张条子就值七十五？
这是抢钱呢？
夫妻俩眨了眨眼，做梦都没想过这样赚钱的，儿子这样的赚钱手段，比以前的地主老财都狠。
难怪之前儿子会说，种香菇能挣几个钱，想要发财就得让大伙都跟着种香菇，卖种子才能挣大钱。
“那是文学叔有魄力，其它人估计没这个胆儿，八千根菌棒呢，等出菇了，能值多少钱？一季就能赚好几千呢。”
秦川都不得不佩服秦文学的魄力，改开的春风一吹，几乎全民都在想怎么赚钱，胆子大的，都开始摆摊做生意了，但跟秦文学这样的，想要一口吃成胖子的，真没多少。
“说的也是，你文学叔当了这么多年支书，家底厚实些也正常，其它人可比不了，能起三五个棚子就差不多了。”
“可不是，咱家那会，菌种自己培育的，木屑也没花钱，就这都花了一百多呢，文学叔搞这么大一摊子，估计把家底都砸进去了。”
秦川大致算了一下，秦文学这样搞，没有大几百是下不来的，这才刚分田到户呢，农村就没几家有这么大笔存款的，就像他们家，当初连一百块都拿不出来呢。
“小川，听支书说，你家开始预定菌种了？”
家里人正聊着，就有人找上门了，“我家打算种一千根菌棒，你给算下要多少种子，要多少钱？”
“一千根菌棒，最少要三十四袋菌种，再多准备一袋，那就要三十五袋呢，一袋菌种要三毛钱。”秦川说道。
“支书说全款预定，买九送一？”
“对的，现在要种的人太多，全款预定了，我这边才有办法提前准备菌种，你要预定吗？”
“肯定啊，你算下要多少钱。”
“三十五袋，一袋三毛，就是十块五，优惠后要九块四毛五，就算你九块四吧。”秦川很快算出来。
“钱给你，给开个收据。”
“好嘞，您稍等。”
收了钱，开了收据，又把人送走，秦大河跟张秀芬夫妻俩才觉得正常些，一家收个十块八块就差不多了，哪有跟秦文学一样的，一来就买七十五，赚钱都赚得不踏实。
但很快夫妻俩就觉得不正常了，消息一传开，过来预定的人越来越多，少的十块八块的，多的二十三十的，一个下午的时间，村里要种香菇就都过来了。
夫妻俩最后拿着账本一盘算，来了两百多户，收了三千多块呢。
“小川，咱们这样收钱，不会出问题吧？”张秀芬有些怕了，前些年丈夫卖两只野兔都被关了半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