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秦家夜话
物资匮乏的年代，尤其是各类物资处于管控状态下，总有一部分头脑灵活的，胆子又大的，不惜铤而走险，干起投机倒把的勾当。
张秀芬是从哪个年代走过来的。
正因为见过，张秀芬才觉得这钱烫手，数目太大了。
其实不止现在，即使再过上几年，很多人依然看不上个体户，这都是几十年时间养成的认知，个体户就是干投机倒把的，随时都可能被抓进去，没有半点儿保障。
“妈，您就放心吧，现在是县里牵头，谁也不能说啥。再说了，村里都指着咱家的菌种呢，谁会瞎嚷嚷啊。”
秦川满不在乎，重活一世，他比谁都清楚，改开是势不可挡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改开只会越来越彻底。
“这么多钱呢，上头真会允许吗？”张秀芬还是担心，这还只是小河村的，孩子他大姑的村里也要种香菇呢。
安宁村是个大村，全村六百多户，是小河村的一倍多呢。
“你就放心吧，改开可不是口号，你问问我爸，县里头出来摆摊做生意的多不多？”秦川看向父亲。
“还真是，整条街都是做生意的，卖什么的都有，天亮了也还在卖，都不怕上头下来抓人。”秦大河去卖了两次菇蕾，也觉得变化挺大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横竖钱都收了，也只能接着干了，这些钱咋办？放家里我总觉得不踏实，怕是晚上睡觉都不得劲。”张秀芬叹了口气，没钱的时候想赚钱，这有钱了，又怕钱咬手。
“明天我拿去信用社存了，也要花掉一些，你之前不是说想建新房子，干脆趁着农闲把房子建起来。”秦川提议道。
张秀芬早有想法，计划着把老房子拆了，再往后边延伸一点，建成两层的砖瓦房，足够腾出六个房间了，自己夫妻俩一间，五个孩子一人一间，足够宽敞了。
秦川却不这样想，老房子没必要拆，再找个地方建房子，直接建成大院子，可以仿造四合院的布局，分正房和左右厢房，住着宽敞不说，有个院子也更舒爽。
再一个，也不用建砖瓦房，还是夯土房就行。砖瓦房确实好看，但这年头没空调，夏天能把人热个半死，反倒是夯土房，冬暖夏凉，比砖瓦房住着舒服。
张秀芬仔细想了一会也同意了，自家有两儿子呢，将来指定是要分家单过的，趁现在管得不严，多占一块宅基地也好，免得将来两儿子因为房子闹腾起来。
“院子可以建大一些，把爷爷奶奶接过来一起住，跟着咱家吃饭也能吃好点，免得两老人冷冷清清的。”
“我倒是想，就怕你二叔不乐意。”
张秀芬当年逃荒到这边来，就是两老人收留她的，对于两老人，她比谁都孝顺呢，早就说过让二老跟自家过，是二老不愿意。
现在旧事重提也不容易，主要是二老也不算老，刚五十出头，在农村还算壮劳力呢，又占着两个分地指标，要是跟着自家过，她怕秦大山一家有想法。
“二叔家现在跟着种香菇赚钱，还能计较这些？大不了把爷爷奶奶的地给他们种，不过我估计他也不好意思要。”秦川笑了笑，自家二叔就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说的也是，以前没钱，你爷爷奶奶就怕偏了那一房，让你爸跟你二叔闹腾起来，才不愿意跟儿子过，现在日子好起来了，再计较这些就没劲了，过几天我去找他们说。”
“这事也就您出马才能成。”
秦川明白爷爷奶奶的心思，换成父亲去说，二老肯定不同意，生怕儿媳妇会不愿意，家里就有得热闹了。
“对了，把子叔那边，咱们送点儿什么好？”
秦川又想起车把子的事来，这老光棍的效率可真高，昨天才提了一嘴，早上也没见动静，下午就跟周秋芳领证了。
以李二勇哪家人的秉性，秦川原以为这事儿准会闹腾起来，说不定真要用菌种卡一下李二勇家才能谈下来，没想到李二勇家听到给三百块钱就同意了。
对李二勇来说，这也是好事，白得了三百块不说，等周秋芳搬出去了，连房子都能占了，留着将来给儿子娶媳妇用。
车把子本来还想着办酒席，但周秋芳没同意，那三百块钱大半是跟人借的，再办酒席还咋过日子？
最后夫妻俩一合计，买些糖果给各家发一下就够了，为此车把子还特意跑了趟县里，找票贩子买了糖果票。
“虽说不办酒席，但咱们两家关系好，确实不能省，送一床被子咋样？秋芳出门时，除了闺女，什么都没带，车把子那边估计也没多余的。”张秀芬提议道。
“明天我去存钱，顺带着买回来，把子叔这多年的老光棍也算熬出头了，还白得了一闺女，算是赚大发了。”秦川玩笑道。
“那可比，那小妮儿乖巧着呢，将来指定能给车把子养老，再说了，你秋芳姐还能生呢，你把子叔这下也算有了指望了。”
“我倒矮了一辈了。”
“再叫姐，小心你把子叔踹你。赶紧睡去吧，明儿去存钱，等把事情忙完了，赶紧回学校上课去。”
“哪能忙得完，接下来事情多着呢。”秦川伸了个懒腰，又甩了甩手腕，写了一下午收据，手腕都酸软了。
翌日大早，秦川带着钱去县里的信用社，把柜员给吓了一跳，好家伙，一下存三千多，这是抢来的吧？
该说不说，这年代的人，对坏分子的警惕性就是高，柜员上来就是一通询问，不把钱的来路说清楚，就不让存这个钱。
等秦川说清楚了，柜员就喊来保安，直接把人给摁住了。
好家伙，投机倒把啊！
别人投机倒把都是悄默默地，生怕被人知道了，你倒好，跑来存钱了，这都送上门了，不抓你抓谁？
也合该秦川倒霉，没料到会有这一茬，不就三千多块钱吗，县城里有钱的人也不少，咋没闹出动静来？
只能说，改开才开始，还不够彻底，很多情都还在摸索中，绝大多数的人的观念都还没有扭转过来。
稽查很快就过来，直接把秦川扭走了，最后好说歹说，才给陈贺松打了个电话，陈贺松还亲自跑了一趟，毕竟秦川是香菇种植项目的发起人，手上还捏着菌种呢。
对于秦川的行为，陈贺松也只能苦笑，“你小子是真能折腾，我这边工作组才刚成立，你那边就开始收钱了，就不怕出了变故，到时候落不着好。”
“您都亲自挂帅担任组长了，哪能有什么变故呢。”
秦川恭维了一句，挠了挠头，说道：“我这叫预售，可以把菌种的数量都统计到位了，方便控制育种数量，其实您这边也能这么干，前期都不用县府投钱了。”
“你小子天生就适合经商，走，上我家吃饭，我们好好聊聊要怎么做预售，有哪些物资可以做预售的。”
陈贺松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推广香菇种植，前期的投入可不是小数值，县府也很难一下拿出来，需要上级拨款才行，要是能搞预售，自己就能把事情给办了。
“您得先让我把钱存上吧？”
“我带你去，给那边知会一声，以后你存钱也方便，免得每次都要我过来捞人。”陈贺松玩笑道。
来回一折腾，等存完钱出来，都快十二点了，秦川又跑去供销社买了包茶叶，第一次上别人家吃饭，可没有空着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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