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颜青山
沙井小酒馆！
到了四五点，酒馆就热闹起来了，到这儿喝酒的，基本都是住在附近的熟客，来晚了没桌子也不打紧，找相熟的拼桌就行。
陈雪侞忙完了上菜，趁着有点空闲，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杯酒来到一张桌子前，“牛爷，听说您要出去了，我敬您一杯。”
四九城的“爷”，可不是辈分，早就发展成一种爷文化了，走到哪里，李爷赵爷钱爷什么爷的，那是叫都叫不过来。
您要当真了，那就输了，就当听一乐呵得了。
比如有钱的叫款爷、拉车的叫板儿爷、满嘴跑火车的叫侃爷、做小买卖的叫倒爷……可能某个掏大粪的，也叫什么爷呢。
反正被叫爷了，客气的就是一种尊称，不客气的就是一种调侃，这可能就是四九城人骨子里透出来的一份自信与玩世不恭。
牛爷当然不是爷，不过祖上确实当过爷，当年在南锣鼓巷，那也是出了名的，家里好几座宅子，还几个门面，阔绰着呢，不过在那段时间里，也是被整得最惨的。
“不是我要出去，是我小儿子要出去，我都一把老骨头呢，还能折腾个什么劲，就算是死了，那也得葬在咱们四九城。”
牛爷举起杯子，跟陈雪侞碰了一杯，一口闷了，“陈掌柜怕不是单纯要敬我一杯吧？要不坐下谈？”
“那就聊几句。”
陈雪侞扫了一眼店里，见没客人再进来，这才坐下，“前些天听人说了一嘴，您打算卖房子？”
“陈掌柜打算接手？”牛爷眼睛一亮，风声他是早放出去了，但这年头有钱接手的，真没几个。
“牛爷，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就一打工的，哪有这本事，不过我倒是能给您介绍个人。”
“那敢情好，陈掌柜什么时候能把人带来？”
牛爷眼睛一亮，又见陈雪侞脸上带着戏谑之色，连忙说道：“看我这急得，都忘了规矩了，陈掌柜别介意，咱们就按照成三破二的规矩来，您看如何？”
“牛爷，您局气，我再敬您一杯。”
陈雪侞给桌上几个大老爷们都倒上酒，自己一口喝了，“您什么时候方便，我带人过来看房？”
“我这啊，随时都方便。”
“那明儿中午您过来一趟，我晚上跟人通个话，明儿给您准信。”
约定好，陈雪侞就回到柜台，一直到五点半，她那当老板的朋友过来顶班了，她也就下班了。
当初朋友照顾她，给了她这份工作，也知道她的难处，就跟她说了，只要上到五点半就能回去照顾孩子。
匆匆忙忙回到院里，看了一眼闺女，陈雪侞就去了秦川那边，“给你带个好消息，有人要卖房子，什么时候过去看房？”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哎，可惜了，我还打算拿人抵债呢。”秦川放下正在把玩的鸣虫葫芦，戏谑地看着这熟透的女人。
陈雪侞翻了下白眼，这小混蛋，胆儿越来越大了，这些天没少拿自己打趣，还真以为自己治不了他了。
打定了主意，陈雪侞挨着秦川坐下，还故意靠近了些，娇滴滴地说道：“那行，就不去看房了，姐姐这就把自己抵给你了。”
那声音，那神态，狐媚儿啊，秦川差点没把持住，赶紧往后退了一些，“陈姐，咱有事说事，明儿几点看房。”
“就这胆儿，还收拾不了你。”
陈雪侞故意又抛了个媚眼，“这不问你来了，你明天几点方便，就在沙井胡同那边，没几步路。”
“陈姐，您要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被鄙视了，秦川哪里能忍，一下又坐过来，挨的紧紧地，故意一口热气吹到陈雪侞耳髻，“姐姐打算怎么抵债呢？”
“你……你边儿去。”
陈雪侞闹了个面红耳赤，一把推开秦川，“别闹，说正事呢，明天几点看房，我好跟人定时间。”
“明天中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明天傍晚行不？”
秦川挑衅地瞥了陈雪侞一眼，羞得她面红耳赤的，再不敢还击了，赶紧站起来，“那就明天下午五点半，你到小酒馆等我。”
“行嘞，陈姐，要不要喝茶？”
“不了，我还得给小静做饭呢。”陈雪侞转身就走，还喝茶呢，再待下去，人都得被吃了。
回到屋里，还是面红耳燥，又不敢在女儿面前露出来，陈雪侞借口累了，趴床上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小静，今天想吃什么？”
“妈妈做的，我都爱吃。”
“小马屁精。”
揉了揉闺女的脑瓜子，陈雪侞又莫名地叹了口气，盘算炒两个鸡蛋，这这半年多来，丫头没少跟自己过苦日子。
翌日中午，秦川找了个木盒，把汝窑笔筒装了进去，这盒子是找人定做的，内衬特别厚实，他用喝水的杯子测试过，即使摔地上了，里边的东西也不会碎。
除了汝窑笔筒，秦川还带上了鸣虫葫芦，生怕磕着碰着，连自行车都不骑了，直接找了辆人力三轮，自己抱着装汝窑笔筒的盒子，一路不断地提醒师傅慢点。
等到了地儿，秦川才敢放松下来，感觉比走路都累，盘算着以后再也不带这玩意出门了，一路都胆颤心惊的。
“秦川，这边。”
颜青青早在门口等着，看见秦川下车，赶紧招手，等人过来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汝窑带来了吗？”
“盒子里边呢，先进去吧。”秦川提了下盒子。
“走着，我定了包厢，对了，我还带了两个人，你不介意吧？”颜青青吐了下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儿，人多热闹些。”秦川能理解，换自己是女孩子，出门也得带几个人陪着，毕竟他们还不熟悉。
“那就好，一个你见过的，我哥，还有我爷爷，他老人家最喜欢收藏老物件，听说有汝窑，非要跟过来开开眼。”
“那我可得跟老爷子多学着点，赶紧走着，要早知道老爷子来了，我就提前过来了。”秦川加快了脚步，可不敢让老人家等太久。
老爷子叫颜定国，六十来岁的样子，面色红润，精神头十足，相互问候过后，就迫不及待地让秦川把汝窑拿出来，颜青青也凑了上去，爷孙俩一边观赏，一边探讨。
秦川在边上听着，也学了不少东西，又见颜青山在一边无聊，就搭讪道：“颜大哥，你对这些老物件不感兴趣？”
“我们家都稀罕这些老物件，就我欣赏不来。”
颜青山也在观察秦川，每当秦川的目光落在颜青青身上时，他就会微微皱起眉头，“我听青青说，你是来四九城玩的？像你这般年纪都不用上学吗？”
“要啊，不过我习惯了自学，在教室里坐不住。”
秦川能感受到颜青山对自己有一丝不爽，也不在意，“颜大哥，听说你当过兵，打过仗吗？能给我讲讲战场上的事吗？我平生最敬佩的，就是上过战场的英雄。”
这彩虹屁拍的，颜青山神色都柔和了些，“死了的才算英雄，活下来的都是幸运儿，年初南边打仗你知道吧？”
“打猴子嘛，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也去了？”
“嗯，挨了一发子弹，被战友拖回来的，算是捡回一条命。”
“您是这个，那我可得敬您一杯。”
秦川竖起拇指，赶紧给倒上酒，对于上过战场的老兵，他是打心眼里佩服，“我跟您说，我们村里也有个老兵，在高原上打过阿三，瘸了一条腿回来的，我从小就喜欢听他讲打仗的故事。”
“那才是真英雄，他现在咋样了？”颜青山肃然起敬。
“组织上给安排了工作，他没要，自己回农村了，因为瘸了一条腿，日子肯定好不到哪去，不过现在好起来了，跟着我种香菇，前些日子刚娶了媳妇呢。”
“跟着你种香菇，种香菇？”颜青山愣了下，有些反应不过来，弄不明白种香菇跟娶媳妇之间的关系。
“香菇你知道吧？”
颜青山白了他一眼，秦川尴尬地挠了挠头，接着道：“咱们吃的香菇基本都是野生的，这玩意贵着呢，今年我研究了人工种植，我那老叔就跟着种，一季就赚了五百多，一年能种两季，这有了钱了，可不就能说上媳妇了。”
“真这么赚钱？”颜青山眼睛一亮，他有不少战友都退下来了，现在日子过得也不咋样。
“这才到哪呢，今年是第一次种植，数量很少，明年规模起来了，一年不挣个几千，那都是瞎忙活。”
“你小子搁这吹牛吧？”颜青山哼了一声，他家里，工资最高的就属他爹了，一个月也才一百多。
你种个香菇，要挣几千块，咋不上天呢。
“你还别不信，你知道我们村支书，光是种子就买了八十五块，明年他家变成万元户都有可能。”
“你们聊什么呢？怎么就说到万元户了。”颜定国跟颜青青的讨论已经进入尾声，突然听到万元户，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爷爷，正听这小子吹牛呢。”
颜青山本就觉得秦川是盯上自家小白菜的野猪，现在又见他说的离谱，自然好感全无，“他说他们村种香菇，种一年就能干成万元户，比厂里的那些高级工人都强十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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