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机初现
石阶尽头的黑暗里，腐木与青铜锈味绞作一团。
李秋水扶着石壁站稳，指尖触到的苔藓带着刺骨凉意——这湿度与温度，与她穿越前在医院值夜班时守过的太平间竟有几分相似。
她攥紧腰间的粗布斗篷，听见头顶传来机关转动的嗡鸣，九盏青铜灯依次亮起，幽绿的光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离位灯灭。“苏明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不知何时已跃上石梁，折扇轻敲着悬空的青铜灯盏，“《周易·说卦传》有云：'离为火，为日，为甲胄，为戈兵。'这灯阵缺了离位，怕是要动'心'。“
“心？“万俟空扛着重剑从李秋水身侧挤过，玄铁剑鞘撞在石壁上迸出火星，“老子最不怕的就是动心！前儿在平安客栈，老子连砍翻八个刺客都没皱过眉！“
他说着，突然被脚下的青石板绊了个踉跄，“他娘的，这破石头怎么还长钉子？“
“嘘——“洛千雪的银针破空而来，精准钉入万俟空靴底。
少女站在石壁前，指尖抚过刻满《河图》纹路的石砖，“这机关是'九曜星移'，按八卦方位躲。”
她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李姑娘，你左前方第三块砖，颜色比别处浅三分。“
李秋水依言望去，果然见那块青石板泛着极淡的青灰。
她刚要挪步，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纹，九盏灯同时爆亮！刺目的金光中，四人被抛向不同方向——李秋水撞在石壁上，喉间一甜，却见眼前浮现出一面水镜。
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洛千雪？
镜中洛千雪穿着月白襦裙，跪坐在开满梅花的庭院里，膝头放着个染血的布包。
她正用银针挑开布包，里面滚出颗泛着幽光的珠子——和洛千雪此刻别在鬓边的“南枝“碎玉，竟是同一块！
“阿枝，这是我在寒潭底捡的。“镜中少女抬头，眉眼与洛千雪有七分相似，“等我长大，定要带你去看东海的潮...咳！“
她突然捂住心口，鲜血染红裙角，“有人追来了...快走...“
“砰！“水镜碎裂，李秋水踉跄后退，正撞进一人怀里。
苏明渊的沉水香裹着她，他的折扇还保持着护在两人身前的姿势：“万俟空的玄铁剑震碎了地板，这机关是'九曜星移'，按八卦方位躲。“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轰鸣。万俟空从碎木中钻出来，发梢沾着木屑，活像只炸毛的熊：“奶奶的，这破机关比我家后院的石磨还沉！“
他挠了挠头，突然指着李秋水身后，“喂，你脸怎么白了？“
李秋水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她摸向腰间的地图，却发现原本发烫的羊皮纸此刻冰凉，上面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离火灯在人心。“
“人心？“她喃喃重复，余光瞥见洛千雪正站在水镜残片前。
少女的指尖轻轻抚过镜面，那里竟浮现出与她记忆中相同的庭院——梅花纷落，石桌上摆着半块桂花糕，和她在现代出租屋冰箱里冻着的、唐小满亲手做的那半块，纹路分毫不差。
“洛姑娘？“苏明渊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的折扇展开，扇面不知何时画着先天八卦图，“这水镜照的是执念。你心里藏着件事，对吗？“
洛千雪的睫毛颤了颤。她想起六岁那年冬夜，雪下得比往年都大。她追着偷药的小贼跑进后山，却被蛇群围住。是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举着树枝冲过来，用树枝上的红果引开了蛇，自己却被蛇咬了手背。
“阿枝...“她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却又猛地顿住。
眼前的李秋水穿着粗布斗篷，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薄茧，和记忆里那个浑身是血却还在笑的小丫头，重叠又错开。
“你...认识我？“李秋水试探着伸出手。
洛千雪后退半步，银针在指尖跃动：“我幼时在终南山遇险，得过一位戴斗笠的姑娘救命。“
她的目光落在李秋水左手腕的淡疤上——那是穿越前她为了救唐小满被玻璃划的，“这道疤...“
“这是我救人时留下的！“李秋水眼睛一亮，刚要解释，却被万俟空的嚷嚷打断：“哎哎哎看那边！苏明渊你搞什么鬼？“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苏明渊不知何时已走到石墙前，折扇轻敲某块砖。
第二块砖“咔嗒“一声陷进墙里，露出个檀木匣子。匣盖上刻着“天机“二字，与他扇面的龙纹竟有几分相似。
“皇帝家的私印。“苏明渊挑眉，指尖拂过匣盖，“这机关用的是紫微斗数，我娘当年教过我。“
他取出块羊脂玉佩按在匣盖上，玉佩上的螭纹突然泛起金光，匣盖“唰“地弹开。
里面躺着三样东西：半块龟甲、一支狼毫笔、还有卷画着二十八星宿的绢帛。
“《周易》占龟、仓颉笔、星宿图。“洛千雪一一辨认，“这是推演天命的'三式'。“
万俟空抓起狼毫笔在手里转：“这玩意儿能当武器不？“
“能。“苏明渊接过笔，笔锋突然蘸了蘸李秋水腰间的酒葫芦，“用朱砂混酒写符，能破妄语。“
他蘸饱酒，在龟甲上画了道符，“现在，把你们的生辰八字报来。“
“我？“李秋水愣住，“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年哪月生的。“
“我出生在腊月廿三，雪天。“洛千雪想了想，“接我进南门派的老尼姑说，我襁褓里塞着块碎玉，和今天的'南枝'是一对。“
“我？“万俟空挠头，“村头王婆婆说我是在草垛里捡的，那时候我兜里还揣着块黑石头。“
苏明渊闻言轻笑，笔锋在龟甲上游走：“李姑娘，你虽不记得生辰，但腕间这道疤...“他在龟甲上点下一点，“对应子月丑时。“
李秋水倒抽一口凉气——她确实总在每月初一的子时做噩梦，梦见漫天血雾中有个穿玄色战甲的男人抱着她哭。
“洛姑娘，你碎玉上的纹路是'南枝向暖'，对应丑年寅月。“
龟甲上的裂纹逐渐清晰，“万少侠，你兜里的黑石头...是用狼毫笔画的，对应寅年卯月。“
“苏公子呢？“李秋水好奇。
苏明渊的手指在龟甲上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我娘说我是她被抄家那晚生的，对应...亥年戌月。“
“三式合，天机现。“苏明渊将龟甲浸入酒中，水面浮现出四团光影——
第一团光影里，洛千雪站在南门派演武场，身后是三千弟子，她的剑指向苍穹，发间的“南枝“玉与天上的北斗七星共鸣；
第二团光影里，万俟空站在武林盟主台上，玄铁重剑插在盟主印旁，江湖豪杰们举着酒碗喊“万盟主“；
第三团光影里，李秋水站在悬崖边，对面是魔尊模样的男人，她的剑上沾着血，而她的另一只手...正握着洛千雪的手；
第四团光影最模糊，只能看见苏明渊坐在龙椅上，殿外飘着鹅毛大雪，有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站在阶下，手里捧着半块碎玉。
“这是...我们的未来？“李秋水震惊地后退，撞在洛千雪身上。少女的身体比她想象中更单薄，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暖。
“天机不可尽泄。“苏明渊收起龟甲，语气突然冷下来，“但记住，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他的目光扫过洛千雪鬓边的“南枝“，又落在李秋水腕间的疤上，“有些人，等了千年才等到彼此。“
“呸呸呸！“万俟空突然吐了口唾沫，“说什么千年缘分，本少爷偏要自己闯个名堂！“他扛起重剑走向星宿图，“赶紧破关，我饿了！“
洛千雪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李秋水。少女的掌心还留着刚才相撞的温度，和她记忆里那个小丫头的手，暖得一模一样。
“走吧。“她轻声说，“下一关，该去见守山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