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厨幻梦
青铜兽首“混沌“的喉间滚出闷雷般的轰鸣，四人被卷进漩涡时，李秋水闻到了熟悉的艾草香——那是她在现代医院照顾昏迷病人时，床头常插的驱邪草。
等视线清明，他们正站在一座青瓦白墙的小院里，檐角挂着铜铃，风过时叮咚作响，像极了平安客栈外那串被万俟空扯断的红绳。
“这是...哪？“万俟空挠着后脑勺，玄铁重剑在青石板上磕出火星，“我咋觉着这儿...怪亲切的？“
“《山海经·西山经》载：'昆仑之丘，有兽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无爪，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耳而不闻，有腹无五脏，有肠直而不旋，食物径过。'此兽名混沌，专食活人执念。“苏明渊折扇轻敲院墙上刻着的《河图》纹路，“但它显化的'心厨'，却是用今生的烟火气熬煮未竟的因果。“
话音未落，正中央的土灶突然腾起黑烟。第一碗汤浮了上来，青瓷碗沿刻着“念“字，汤里漂着半块碎玉——和李秋水腕间的疤形状相似，和洛千雪鬓边的“南枝“碎玉纹路严丝合缝。
“这玉...“李秋水伸手触碰汤面，指尖传来温热。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汤里晃动：现代出租屋里，她正对着唐小满的遗照发呆，遗照旁摆着半块碎玉；转瞬间，场景切换成雪夜的破庙，穿月白襦裙的少女（洛千雪）把半块玉塞进她手里，说：“阿枝，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以后遇到危险，拿它找南门派。“
“阿枝！“洛千雪突然出声。她站在院门口，手里捧着个粗陶碗，碗里盛着热粥，“你又偷跑出去采药，手都冻红了！“少女的棉靴沾着泥雪，发间插着根木簪，正是李秋水在现代梳妆台上见过的那支——那是她穿越时，唐小满塞进她手心的遗物。
李秋水的眼眶瞬间发酸。她想起三天前在平安客栈，洛千雪替她挡下黑衣人刀锋时，腕间露出的月牙形疤痕——和她右手背上的旧疤，是同一位置。
“这是我六岁那年。“洛千雪走到她身边，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在终南山采药，摔下了悬崖。是个扎着歪辫的小丫头（李秋水）爬上来，用野藤捆住我的腿，喊着'阿雪别怕，我带你找大夫'。她的手冻得像胡萝卜，却把唯一的棉袄裹在我身上。“
“那你后来...“李秋水哽咽。
“后来我被南门派的老尼姑救了。“洛千雪摸出发间的木簪，“我把这根簪子留给她当信物，她说'等阿雪成了大医师，我要去南门派找你'。“她的目光落在李秋水腕间的碎玉上，“可我等了十年，只等来这半块玉。“
院外突然传来狗叫。万俟空扒着门框探头，嘴里塞着半块炊饼：“你们闻见没？院外有股烤红薯香！“
第二碗汤浮了上来，金漆碗沿刻着“暖“字，汤里浮着个烤红薯，表皮焦脆，正“滋滋“冒油。万俟空的喉结动了动，伸手就要抓，却被苏明渊按住手腕。
“这是你七岁那年的冬天。“苏明渊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你在城门口要饭，我娘（先皇后）让侍卫给你塞了个烤红薯。你捧着红薯不肯松手，说要留给街角的瞎眼阿婆。“
他的指尖划过万俟空心口的旧疤，“后来那阿婆是你娘的奶娘，你为救她被恶犬咬伤，留下了这块疤。“
万俟空的手剧烈颤抖。他想起三天前在客栈，苏明渊替他挡下暗箭时，腰间挂着的半块玉牌——和他藏在破庙墙缝里的半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明“字。
“是你...“万俟空的声音发哑，“当年给我红薯的，是你娘？“
苏明渊摇头：“是我。“他解下腰间的玉牌，“我偷跑出宫，把你藏在破庙的阿婆送到医馆。你追出来要谢我，我跑了，却把玉牌落在了你怀里。“
第三碗汤浮了上来，素白碗沿刻着“绊“字，汤里浮着根红绳，绳结是李秋水在现代给唐小满编的“平安结“。李秋水刚要触碰，洛千雪突然拽住她的手：“等等！“
少女指向院角的老槐树。树洞里塞着个布包，打开来是半块碎玉、半块玉牌、半根红绳，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阿枝、阿雪、阿空、阿渊，我们约好要去蜀山看桃花！“
“这是...“李秋水的眼泪砸在纸条上。
“这是我十岁时写的。“洛千雪的指尖抚过字迹，“我在南门派的藏书阁翻到《蜀山志》，说山顶有片桃林，三月开花时像落了满天云霞。我想...要是能找到当年救我的小丫头，就带她去看。“
“我也写过！“万俟空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炊饼干、半块玉牌、半根红绳，“我八岁时在破庙，用树枝在墙上画的。我想...要是能找到给我红薯的小哥哥，就和他一起去看。“
苏明渊展开折扇，扇面画着四个小人：扎歪辫的姑娘、抱药篓的少女、啃红薯的少年、摇折扇的小皇子，背后是漫山遍野的桃花。
“我十二岁时，在皇宫的桃树下写的。“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娘说，等我找到真正的朋友，就带他们来看这满树桃花。“
青铜兽首“混沌“突然发出清鸣。黑汤沸腾着化作无数光点，钻进四人的眉心。
李秋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记忆深处苏醒——她看见洛千雪在南门派的药庐里熬药，看见万俟空在街头替她挡下醉汉的拳头，看见苏明渊在御书房替她修改求师信，看见四人在平安客栈的密道里，把各自的半块信物拼成完整的圆环。
“原来...我们今生的相遇，是前世未说完的约定。“她轻声说。
“不止是约定。“万俟空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来，“你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你的。“
洛千雪望着他发间的红绳，突然笑了：“那枚银针，是我六岁时送你的。“
苏明渊展开折扇，扇面映出四人今生的足迹：破庙里的红薯、药庐里的药香、御书房的灯盏、客栈里的密道，最终汇聚成蜀山的桃林。
“《山海经》有云：'爱有九种，其一为生死与共，其二为今生再续。'“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的劫数，从这里开始。“
青铜兽首“混沌“的双眼突然泛起金光。石门“轰“地打开，门外是云雾缭绕的蜀山主峰，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四人身上。
李秋水摸了摸腕间的碎玉，又看了看洛千雪鬓边的“南枝“——那碎玉此刻正泛着暖光，像极了唐小满病房窗外的晨光。
“走吧。“她轻声说，“去看看，我们的命运，到底有多纠缠。“
万俟空扛起重剑走在最前面，玄铁剑撞在石阶上叮当作响：“本少爷倒要看看，谁能挡本少爷的路！“
苏明渊摇着折扇跟在后面，目光始终锁在洛千雪身上：“各位，且看我如何拨云见日。“
洛千雪落在最后，悄悄勾住李秋水的小拇指。少女的手很凉，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暖——和她记忆里那个小丫头的手，一模一样。
山风掠过，带来若有若无的梅香。李秋水知道，这只是故事的开始。
而他们四人，终将在蜀山的云雾中，解开所有的谜题，揭开所有的因果——包括洛千雪与桑南枝的今生羁绊，苏明渊和万俟空的幼年交织，以及她自己，作为上神战神的那段被封印的记忆。
而在更遥远的时空里，穿玄色战甲的男人正握着染血的剑，望着怀中昏迷的女子低吟：“星遥，等我破了这魔尊封印，定要带你看遍四海八荒的春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