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火车已到站
珍妮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怔怔的看着黎晓。
那张茫然了百年的面孔上，眼眸中终于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不解，震撼，动容，并且满怀感激。
森林里响起沙沙的风声，卷起了漫天的落叶。
他们在风声中对视。
许久，珍妮才慢慢的走向了黎晓。
张开双手，试探性的，缓缓的，屈身对黎晓做出了拥抱。
“谢谢你。”
她小声的在黎晓的耳旁说道。
“我很愿意成为莱尼的新娘。”
她试探性的用那张冰冷的面庞蹭了愣黎晓的脸，其上方似乎传来了一丝暖意。
“你叫什么名字？”
“黎晓。”
“真的非常谢谢你和她，为我们所努力做出的一切，真的非常感谢。”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深吸一口气，摘下了手上那枚佩戴了多年的祖母绿戒指：
“这枚戒指是我奶奶留给我的……看来我好像也不需要它了，你可以试着，帮我把它转交给莱尼吗？”
【或许这一次，大蛛哥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仍然拥抱着黎晓，慢慢地把戒指交到了黎晓的手心中。
“现在，走吧，走吧，永远也……不要在回来了。”
漫天的落叶纷纷扬扬的落下，女人在后视镜中释然地挥着手，就像是在告别属于她人生中最后一场浩大的婚礼仪式。
……
……
车辆疾驰着，叶雪和黎晓坐在越野车上，有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和一名混沌拥抱是什么感觉？”
叶雪平视前方，看似漫不经心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怎么形容。”
黎晓打趣道：
“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和我拥抱。”
【好吧，毕竟你前世也只是个喜欢宅在家里的推理小说作家，难不成你还幻想着某一天忽然有一位陌生的美少女敲开了你的房门，然后说道“你好，我就是你的女朋友？”私宅能不能收收味。】
叶雪沉默了片刻，又问：
“给两名实际上应该已经死去的人隔空举行一场婚礼，这么做，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么？”
“对于他们而言有意义就足够了，不是么？”
黎晓说道。
叶雪终于还是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黎晓，什么都没有说。
车辆在沉默中轰鸣，这一次顺利的抵达了月台。
呜！
就像是命运都在暗中帮助着他们，月台上的火车也正好在这时呼啸着，即将缓缓在他们面前停下。
“算起来，经历过森林里发生的那些事，我们实际上早就已经错过和他约好的时间了。”
黎晓回忆着下车前看到的时间。
“嗯。”
出人意料的，即便黎晓仍然可以在叶雪眼中看到她的担忧，但是在真正面临最后的任务面前，她却是没有给黎晓施加任何压力：
“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就好。”
车辆缓缓停靠在月台前，熟悉的车门再一次向他们打开。
两人相视一眼，走上了火车。
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张熟悉的脸。
男人似乎早就已经在过道上等待着他们，这时的他似乎也已经表现得和常人无异，只是神情似乎要更加偏执。
“你们来晚了，我差点以为你们两个真的就这么抛弃他们走了。”
身后，熟悉的四张面孔沉默着，眼神复杂的和他们对视着。
【别担心，他们没有怀疑过你身边的那个女人，他们的意思实际上是想说莱尼的情绪表现得越来越为偏执，请尽量不要去尝试激怒他。】
【顺带一提，这名男子还真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表演型人格”，他现在所扮演的角色是这辆列车上本来的某位不讲理的一等车厢乘客。】
“我听他们说了你给我们许下的承诺。”
男人先是略带期望的看了一眼他们的身后，接着便面色一冷：
“你们食言了，你们还是没有把珍妮带上车。”
咻！
他们身后的塞拉门以一种违反常识的速度陡然关上门。
“我就知道，从来没有人可以遵守承诺，承诺誓言什么的……果然都是些笑话。”
男人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但似乎也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敌意行为的意思，只是负着手，再次朝着车头的方向走回：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也没有对你们抱有过信心。”
“那就这样吧，作为交换，你们就留在这辆列车上陪着我吧，身为贵族，我可以允许你们和我一起坐在一等车厢，让我们一直在这辆列车上永远循环下去……”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们也可以学会如何扮演好一名合格的乘客。”
黎晓沉吟片刻：
“实际上，珍妮她……”
“不要再跟我提到她的名字了！你们也别想再下车了！我不想再听到任何的谎言！”
男人的背影很是暴躁。
“我们带回了她的戒指。”
黎晓不为所动的说道。
男人的身形忽地顿住。
他的背影约莫是愣怔了足足三秒，这才缓缓转过身。
他看到了黎晓手中的那枚戒指。
那确实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女人的戒指。
“珍妮，珍妮。”
他小声说道，接着忘乎所以地朝着黎晓手中的戒指走来。
但没想到黎晓竟是先行将戒指收在了手中：
“让那个裁缝莱尼和我说话，我要和真正的莱尼说话。”
“什么叫真正的莱尼？这事和他没关系……我就是真正的莱尼！把那该死的戒指还给我！”
男人似乎像是被触发到了某个暴怒开关，歇斯底里的朝着黎晓袭来。
肯尼担忧的看了一眼叶雪，在大概意识到她暂时已经无法再控制那名混沌后，便隐约有站起身的意思。
但叶雪却只是暗示地摇了摇头，同时镇定地又看了一眼黎晓。
事到如此，她似乎已经对黎晓有着足够的信心。
黎晓也仍旧只是不为所动：
“珍妮她在最后和我们说了很多话……难道你不想听听看吗？”
男人的身形顿住。
“什么话？”
他激动的问道：
“珍妮说了什么？快告诉我！”
“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什么人格，把真正的莱尼给我找出来。”
黎晓成功的将攻守反转：
“在没见到真正的莱尼之前，我不会再和你们透露多任何一个字。”
男人彻底愣住了，诧异的看着黎晓。
他努力思考着黎晓的提议，神情因为犹豫而痛苦的不断扭曲着。
但似乎是在一段强烈的内心斗争过后，他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你们有人知道裁缝莱尼在哪吗？”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了一场相当出色的人格分裂型表演。
“我不知道裁缝莱尼在哪。”
男人忽然坐在座椅上，优雅的翘着二郎腿，就像是某个贵族。
接着他忽然又吮吸着手指，像个孩童般天真的问道：
“你们把每一节车厢的每一个位置都找过了吗？”
接着他又迅速地跑到下一届过道上，神情忧郁的左右张望：
“你们有人看到裁缝莱尼在哪了吗？我们现在需要他！”
接着他又故作深沉地摸了摸自己那明明没有胡子的下巴：
“我好像认识他，看看我能不能把他给叫出来……”
众人不解的看着男人的精分表演，虽然极为诧异，但最后更多的还是把视线放在了黎晓的身上。
这个新人对待迷雾里那些迷失的人，很有一套……甚至处理得比调查兵团里的许多前辈都还要从容。
从马后炮的角度来出发，实际上他们觉得自己也能想到这种处理方式，但若是在当时事情发生的那一时刻，他们都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像黎晓这般冷静。
也许他们应该换个角度来看待黎晓了。
终于，男人痛苦的捂着脸，在经历过一阵痛苦的神色变幻过后，神色中再度流露出熟悉的惘然：
“听说你们……在找我？”
他的身形佝偻着，像是透支了全部的力气，缓缓的扶着过道，在最靠近的座椅旁坐下。
黎晓转头和叶雪对视了一眼，朝着男人走去。
“很抱歉我们最后没能把珍妮带来。”
在确认过男人的眼神过后，黎晓在他的面前坐下。
“但是，我们帮你带来了……这个。”
他慢慢的将手心张开。
男人动容，随后恍惚的看着那枚熟悉的戒指。
“我可以……摸摸它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这是属于你们的戒指。”
“……谢谢。”
男人伸出手，慢慢地抚摸着那枚光滑的宝石，他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就像是试图从上方感受出某种陌生许久的温度。
“珍妮她，还说了什么？”
他问道。
“其实珍妮没有背叛你，其实那一天，她来了。”
黎晓沉吟片刻：
“只不过迷雾其实早就已经蚕食了那片森林，而珍妮也处于某种原因而被永久的……留在了来的半路上。”
男人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黎晓。
沉默良久。
“我真傻，我早该想到的。”
他轻声说道。
“那么爱我的女人怎么会背叛我呢？真正背叛了她的人是我，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赌气的自己上了这辆该死的火车。”
“我太自私了，我当时应该放弃登上那辆火车，去寻找珍妮的。即便这辆火车爆炸了，也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
“珍妮她没有怪你。”
黎晓说道。
“真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莱尼的脸上流露出许久未见的惊喜。
“嗯。珍妮也不希望你再傻傻的回到那座丛林来找她，不想让你陷入和她一样的困境之中。她真心的希望着你当时能够放下她，独自登上那辆火车，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
“而且，她现在已经放下了，她让我把这枚戒指交给你，想让你也放下，停下这场永无休止的循环，跟着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我真傻，真是太傻了。”
男人悲伤的捂面。
但黎晓并没有就此而停止:
“你们会在西城有个家。”
他说道：
“你们会在西城有个家，并在第二年有个孩子，男孩女孩的名字她也都已经想好了，如果是男孩，就叫他希尔，如果是个女孩，就叫她凯特琳。”
“你们会在那里开个裁缝店，她会成为你的模特，你们会矜矜业业的在那里经营你们的新家，也许在未来，你们的家人也会一同迁居到那个城市，一起生活在一起。”
男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一动不动的看着黎晓。
许久，就像是积蓄了千百种的悲伤终于在此刻倾泻而出，他悲伤的捂面：
“是啊……我们本来在那座城市，会有个家。”
黎晓慢慢地把戒指放至男人的另外一只手中：
“你们还会有一场婚礼，但不是在未来，而是在现在。”
“我们……还会有一场婚礼？”
男人不解却又饱含期待地看着黎晓。
“新娘的那边，已经完成了誓言的交换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新郎官莱尼。”
黎晓只是把戒指戴到了男人的手上，看着他的眼睛：
“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困，健康或疾病，都将彼此相爱、尊重和支持，直到死亡将你们分离……”
“你愿意成为珍妮的新郎吗？”
男人只是恍惚了片刻，便立刻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究竟在做什么，他颇为动容的看着黎晓，轻轻的摩挲着那枚戒指的界面，脸上终于流露出了某种被遗忘了许久的释然：
“谢谢珍妮，也谢谢你。”
“我愿意成为珍妮的新郎，我很爱她，非常爱她。”
他缓缓的，朝前张开双手，温柔的拥抱着面前的空气，闭上双眼，就像是在拥抱一位很久未见的故人。
众人沉默的看着黎晓和对面的那个男人。
悲伤氤氲地弥漫开来，填满了列车的每个角落，它是那么地轻柔，却又沉重，像是水，慢慢地把人淹没。
黎晓低下头，看向了自己手上的腕表。
数值不知在什么时候再次产生了变动，这一次，是从95下降到了80。
黎晓忽然明白了它下降的原因。
无法在迷雾中陷入疯狂，无法在迷雾中感知到恐惧……但这并不代表黎晓就是完全的情绪绝缘体。
触发着腕表进行转动的，是巨大的悲伤。
黎晓设身处地的在男人的角度思考着，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悲伤。
那么，上一次，腕表在一瞬间下降了夸张的15点是因为……
黎晓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叶雪一眼。
女人的眼中只是不解。
“再抱一个吧。”
男人忽然睁开眼。
“我？”
黎晓求证的说道。
“嗯，这一次是和你拥抱，真的非常感谢你。”
他有些释怀地说道：
“真的非常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我和珍妮也能为你做些什么。”
“但是至少现在我该走了，这辆列车，也终于该到站了。”
呜！
列车发出一声低鸣，车速在不知觉间逐渐放缓。
“在我下车之前，至少让我最后再做点什么。”
男人张开手：
“最后再和我拥抱一下吧。”
黎晓不解，但并没有拒绝。
和一名迷雾中的混沌拥抱，这在调查兵团的队员眼中看来是一件相当疯狂的事情，但如果是黎晓的话……众人似乎也便觉得能够理解了。
“把这枚戒指带走吧，不要告诉任何人。”
在拥抱时，男人忽然在黎晓耳旁悄声说道。
一枚熟悉的戒指被悄然塞到黎晓的口袋中。
黎晓背对着众人，微微睁大了双眼。
“我们的见证不该就这么被遗忘在迷雾中，它需要一个人的铭记……把它带走吧。”
黎晓看着眼前忽然浮现的备注：
【我知道了！这就是我当初让你上车的原因！它即将继承男人的能力……这是一枚可以影响时空的二阶遗物！】
【心安理得地收下它吧，这是你应得的！】
【也许在未来，你真的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先知”，挑战大蛛哥，改变你们，改变这个世界的命运！】
PS：有读者反馈前面的剧情，这里征集一下大家的建议，后续想看这种类型的剧情还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