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九国地势，各有所异，惟其不同，始成九国。

----《九国地理志》

龙骨山，位于九国最南端，前是黄沙漫天，后是九国繁华。山如其名，像龙骨般绵延数千里，自西向东。山上寸草不生，全无水源。可这里也驻扎着重兵，因为龙骨山往南，便是西胡领地，十几年来九国内战不断，胡人趁机几次北上都无人可挡，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能抢则抢，动不了的就烧杀一番，使直接与其接壤的影国苦不堪言，于是四年以前，影国国主令狐影亲自下令，将龙骨山通向九国的四条道路上修筑了关隘，从西至东分别为拒胡口、夜天关、勒马城、平丰关。拒胡口依托地势，入口极窄，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夜天关最是出名，地势险峻却又壮丽无比，引得无数诗人剑客来此，或吟诗作对，风花雪月，或挑灯看剑，建功报国；勒马城是四处中最要害的，城前尽是平坦黄沙，是胡人最喜欢进攻的地方，故此处一城便有两万影国的精锐重步兵驻扎，因多次御胡，所以得名御胡卒。龙骨山整体易守难攻，故而四关都只有步兵驻守，骑兵虽强，但与胡骑抗衡却讨不到便宜。按照国主令狐影所说，待到影国一统九国南部时，就会调动十万雄兵，南下灭胡。只是此时正值明国与影国大战，明攻而影守，所以这统一大业，自是不知何日可成，灭胡之事，更是遥遥无期。

不同于前面三关，位于龙骨山最东侧的平丰关是四关之中最小的关口，其实已不能叫关口，因为平丰关本身就夹在龙骨山中，不知为何，雄壮的龙骨山东部下方有一个十几米高的小缺口，宽只几米，平丰关便是用些木料石料于这缺口间垒起的。因了这关口实在过小，胡人的高头大马甚至不能三匹并走，所以胡人并不喜欢从此处入影，久而久之，平丰关的守军也就从五千撤成两千，再到现在的一千人。龙骨四关的最高统领陈世常将军仿佛也不喜这平丰小关，竟然四年内没有对平丰关发出任何军令，九国与西胡好似都忘了这么一处存在。

也许是因为天气过热，唯一守在平丰关的马千长正在榻上打呵欠，此处也确实没什么能使他提起兴趣，毕竟时间尚早，待到晚些时候，他便能去辰城中找家楼子，和里面的小娘子快活一晚，想到这里，他淫笑了两声。

关上正在当值的一个百人队亦是没什么精神，此时正值夏天，胡人可不会傻到这时候来抢些刚长大的麦苗回去。退一万步说，倘若胡人真的此时来犯，也断不会来这平丰小关。所以守关的士兵一个个都睡眼惺忪，反正他们又不是名震南方的御胡卒。

戍卒王四靠在木墙上，没理会一直在他耳边嗡嗡的苍蝇，就像几里之外尘土飞扬，他也没理会。

第一回敌袭

马蹄阵阵，无数胡骑奔袭而来。

王四直到此刻，才明白了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胡人来了。接着，他用此生最大的声音转头喊道：“敌——袭——！”

守关的百人队慢慢明白过来，有人去拿弓箭，有人费力地提起长枪。

王四匆匆跑向千夫长马大人的住处，门是虚掩着的，他想也未想，冲了进去。

“大，大人……”王四话音未落，一柄充斥着杀意的土黄色短刀便已插入了他的胸口，他只看到一名西胡人，和瘫在床上早已没了生机的马大人。马千长虽久未出过手，却也是实实在在的甲字境武夫，距离小宗师不过一线之隔，竟然被此人搏杀在此，一点声音都未曾发出！这是王四的最后一个想法，接着他便倒了下去。王四死了。

很显然，王四和马大人的死只是开始。

那西胡高手收了刀，走出了千夫长的住处。

关外的骑兵离简易制作的木门只剩不足一里。关上的士兵射出了几支疲软的箭矢，然后就成为了一具具死尸。胡人以骑射见长，即便是在马上，也能保持着极好的命中率，所以久不训练的平丰守军完全无法抵抗，片刻功夫便已死伤大半。

守关的百夫长眼看胡骑就要入关，而千夫长与剩余的九个百人队完全没有踪迹，便心生退意，刚转过身，就看到了一名胡人，他土黄色的刀在滴血。

百夫长愣了一瞬，只这一瞬的时间，胡人便至身前，一刀猛然向百夫长劈来，这百夫长不会武功，只凭着感觉向右侧身，刀从他身前划过，百夫长拔出了自己的战刀，还未刺出那胡人短刀就又到身前，百夫长堪堪后退几步，腹下鲜血直流。百夫长喘着粗气，他不知道其余的士兵去了哪里，只知道今日自己怕是活不成了，故而大喝一声，举刀向胡人冲去。

刀断，人死。

马鸣，关破。

片刻时间，关上的百人队就对自己曾经的懈怠付出了代价。先前的胡人高手看着无数胡骑破门而入，并都在他面前列队，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鲁音大人，大首领的部队已经对勒马城佯攻一天了。”一名骑兵向西胡高手道。

鲁音嘴角的笑容随即淡去，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跨上属下为他牵来的战马，看着三千奔袭而至的精骑，然后缓缓转过头，看向北边，抽刀，策马。

“杀！”三千胡骑朝着影国腹地冲去。

一支九百人的步兵队正朝着辰城进发。辰城是龙骨四关后的第一座城池，这支九百人的部队正是平丰关下消失的九个百人队。他们也不清楚马大人为何要他们秘密离关，还要他们中速行军至辰城，带队的百夫长们都曾提出异议，因为中速行军至辰城需要一天的时间，若是支援恐怕延误战机，可马千长却出奇的严肃，他们也只好照办。日还未落，边走边歇的九个百人队便已经看到了辰城。

身后传来马蹄声。

因为常年无战，加之久不训练，这九百人的队伍是前无斥候，后无留守。直到胡骑已至身后，他们才意识到，平丰关沦陷了。

胡人咬住了他们的队伍，守军们则没有做出任何像样的抵抗，只是往辰城跑去。

今日的辰城有些不对劲，城上没有巡逻的守军，城外也无拒马等防御措施。只可惜一心逃命的平丰守军没有注意，已经杀红了眼的胡骑也并未注意。

等到九百人的守军跑到城下，只剩下不到五百，城门忽然打开，守军们也不顾胡骑会不会入城屠杀，一股脑朝城内涌去，可胡骑也已经到了！尾随他们的百来名胡骑在城洞中大开杀戒。

鲁音相对冷静，他集结了没有紧追的两千多骑兵，眼见守军毫无抵抗，辰城又无人防守，他便准备向辰城发起冲击。

是的，这是一场奇袭，胡人于勒马城前佯攻，就像这些年来一样，鲁音和大首领断定影军不会有所怀疑，更何况他们此次要奇袭的是十几年来从未有战事的平丰关。所以这场战斗毫无悬念，对鲁音来说，攻下辰城亦是毫无悬念，只要他攻下辰城，便可对勒马城形成夹击之势。所以，辰城必须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