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代凶人
夜深，酒楼里人声嘈杂。
许渡告别了齐四爷，独自坐在酒楼听曲儿。
戏班子正唱着名曲《西厢记》，这曲儿有来头，唱得是天下苦情人，惟愿天下有情的人都成了眷属，凡是爱听曲儿的，都绕不过它。
台上唱得挺认真，倒是蛮有职业精神。
只是此时却没几个人在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桌上，一大口喝酒的汉子上。
汉子边上明晃晃的放着把刀，正直喝得兴起，一拍桌子，那刀连带着鞘，在空中翻了几个来回。
旁边人看得真切，这刀寒光凛冽，是把好刀，用它的人更不一般。
近来江湖上有传言，有个武功一流的疯子，名叫王天临，他最爱和人决斗，看见人就非要拉着你打一场才肯罢休。
你要不随他意，就刀子伺候，你要是同意了，就知道王天临为何被称作凶人了。
这可不是什么你来我往的讨教，是真要人命的，王天临下手极狠，而且不择手段。
被他盯上的，到最后都被大卸八块，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这凶人大理寺也不是没派人来抓过，但是王天临他人滑溜，一进人群就和泥鳅似的，怎么都找不到人。
大理寺派了高手，来回围堵了几次都没能抓到人后，也就放弃了，只留下几个小捕快象征性的追捕，遮掩一下朝廷的颜面。
没想到这凶人居然来了京城，还被许渡给碰上了。
许渡在这儿看热闹，要按照剧本儿来演，不一会儿，就得有几个当官的声势浩荡的来抓人。
然后这王天临奋起反抗，砍杀几个人，便夺门而逃，吏目再“鸣金收兵”，戏目散场，这事就了了。
贪官污吏对上凶人，这戏不比台上那情情爱爱的曲儿吸引人？
许渡这心里正期待着，那王天临却猛得站起来，手里拿上刀，摇摇晃晃的出门去了。
直到望不见人影，也没见有吏目过来捉人。
得嘞，好戏没了。
当朝吏治昏暗，从上到下，全都烂到骨子里了，原本还期待能死几个，现在看来，人家也不傻。
这事儿啊，没戏。
许渡对那些贪官污吏可没什么好感，想着要真被这王天临砍死几个，还算是坏心办好事儿了。
……
许渡待到茶喝完，时候不早，该起身回铺子了。
今个没活儿，不去阴礼监。
回到铺子，许渡洗脸洁面，刚躺下准备歇息，但不想，门外一阵窸窸窣窣。
“这是哪来的动静？”
许渡刚推开门，就见那凶人王天临正拎着刀，站在门外。
不是，这不招人待见的楞子，咋兜了一圈，没和捕快起冲突，却找到他头上来了。
许渡嘛还没说呢，对面倒是果断，直接动手。
“给老子死来！”王天临狞笑着，挥刀就砍，带起一阵劲风，直向许渡咽喉。
刀还未落。
当啷！
王天临虎口一震，手握的钢刀掉在了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嗬，嗬……”
还没反应过来，王天临咽喉处冒出一股血泉。
血中依稀可见一把袖小的裁纸刀。
怎……怎么可能？就这把小刀竟要了他性命？！
王天临双眼圆瞪，似是不敢相信，他最后居然会落得这下场，死在了一把小小的裁纸刀上。
这面前的究竟是何人，他王天临纵横江湖许久，闯下赫赫威名，为什么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
只可惜，这些问题他永远不可能知道答案了，王天临捂着喉咙，身体一软，向后倒在了冰冷的石砖上。
一代凶人，就此落幕。
看着倒下的王天临，许渡叹了口气。
不是，这人是咋回事？
大半夜突然找上门来就要杀他，什么仇什么怨啊！你都不休息的么？
许渡呆愣了会儿，将尸体搬到了屋内。
到底是咋回事儿，扎完纸，用浮生纸录一看便知。
……
纸人烧尽，浮生纸录现生平。
许渡看到了王天临的一生。
王天临，河东人士，九河下梢河东卫，三道浮桥两道关，河东人个个武艺高强，平日里最爱打架斗殴，你得能打，才能在这儿站住脚跟。
侠以武犯禁，武人斗殴，刚开始还有官府制止，可是慢慢的，不知道嘛时候，这就变成了三不管地界。
所谓三不管，一是乱葬乱埋没人管，连阴礼监都管不到那儿，二是坑蒙拐骗没人管，三是打架斗殴没人管。
一时间，这儿成了演武唱戏，算卦卖药，剃头打辫的汇聚地，还有不少混星子野狗般的窜来窜去，一个比一个恶。
在这儿呆长了，王天临也跟着学了一身本事，手黑也没落下半点，凶人之名就此开始传开。
再然后，就是一段砍砍杀杀，也没什么要紧的。
许渡看了半天，才找到这凶人为何找上门的线索。
这凶人刚来京城那天，曾先去了一间南街小院儿，小院位置偏僻，周围别说人影了，连只鬼都瞧不见，是个接头的好地方。
这半夜一敲门，屋里面倒没开门，只从门缝递出来一纸条。
许渡定睛一瞧，上面简简单单一行小字：
“明晚，阴礼监，纸扎铺，杀人。”
……
这还用想嘛？
这肯定是那耍猴人案牵扯出来的麻烦，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许渡才和齐四分开不久，这边儿王天临就找上门来了，比鸡打鸣还准时。
你说这是为了嘛呢，大半夜的还上工，这混星子做的，比朝廷里上朝的大臣都勤快，真是个先天牛马圣体。
不过还好许渡下手快。
要不是他在酒楼里听说了这人的凶名，知道对方不是善茬，保不齐还得多问两句话嘞。
这一犹豫，怕不是就着了对方的道。
许渡顿时感到一阵庆幸。
不过这凶人来得正好，他正愁找不到耍猴人案的线索呢，估计幕后的人也没想到，凶人亲自出手还能翻了车。
这样一来，只要找到那小院儿，耍猴人背后的人也就水落石出了。
许渡这么想着，换上了一身黑衣，黑衣耐脏，做什么事儿都方便……
这时辰也刚好。
夜半三更，正是出行杀人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