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通借阴债
……
魂归来兮，无下幽都。
许渡遥闻微声，眼前纸人顿时碎成无数片，一点荧光闪过。
浮生纸录上黑影层层浮现，死者生平尽显。
许渡眼前画面浮现。
死者名为沈一，家境殷实，生性爱财，在京城里也是出了名的吝啬鬼，平日在那京城边做酒拍户的营生。
酒铺虽说是规模不大，但好在沈一不是甚么败家子。
靠着祖辈经营下的基业，在那江边闹市里选址盖房，开了一酒楼，取名为“丰乐楼”。
又择个吉日，升匾挂彩，燃鞭放炮，丰乐楼就此开张。
这酒楼开张以来，天天做满堂，忙的时候还不少翻台，上好几波客人。
眼瞅着金河银河往自家钱匣子里流，沈一也是心花怒放，换上了藏蓝大褂，胸前还晃着条大金链子。
你还真别说，这套装扮还真是个地道的大老板的样儿。
这还不够，手里头钱财多了，沈老爷自然把目光投向了社会地位，都说士农工商，赚再多钱，商人也是贱籍。
沈老爷吃不了读书的苦，就附庸起了风雅，扇画文玩，无所不碰，无所不通。
随您什么宝贝，一打眼，便能说得头头是道。
那模样，哪里是个做买卖的贱户，这人来人往的，哪个不赞沈老爷像个举人老爷。
把沈老爷乐得啊，这说话的口气，也有七分是个做举人的老爷模样。
要单是这样，那这沈老爷也谈不上甚么坏人，更结不下甚么仇怨，寻常人见了，也只是在私下里嘀咕几句。
但坏就坏在，沈老爷这吝啬的毛病总犯，赚了银子来，却是舍不得花。
沈老爷家里那么些文玩古画，若是不花钱，哪儿来的，答案不言而喻。
那街头的李寡妇，丈夫寒窗十年做了个小官，却因朝中党争，连带着成了个牺牲品，锒铛下狱，糊里糊涂地就被判了个死刑。
家里只剩下个做官时，上官赐下的折扇，留作念想，却硬是让沈老爷暗地里派小厮给抢了去。
为了堵住人家的口，留个名声，甚至连李寡妇这人都不放过，叫人给糟蹋了，弄得李寡妇不堪受辱，只得悬梁自尽。
因为这些风雅之物，沈老爷可谓是想尽了办法坑蒙拐骗，背地里这些勾当，闹得周围百姓那叫一个“有口皆碑”。
有道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不，沈老爷的报应来得也快，一日忽有大舫泊江岸，下来五位纨绔公子，腰悬玉佩，手执纸扇，在丰乐楼里一掷千金，喝得不省人事。
“这扇儿，这佩儿，合该我有啊……”
沈老爷一眼就瞅准了这几位公子哥身上饰物，眼睛里直放绿光，可这位吝啬的性子着实改不了，眼珠子滴溜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快去！给这几位上点好酒好菜！”
沈老爷叫来几个小厮，慢条斯理地吩咐下去。
“得嘞！”
这小厮在沈老爷府上伺候已久，哪儿能不知道自家主子甚么意思，分明是看上了这几位哥儿手里的宝贝，想要下药来夺哩。
要说这熟就是能生巧，很快沈老爷就如愿以偿，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
“好扇儿！好佩！一看就是大家之作啊！”
沈老爷对这折扇玉佩，那叫一个满意，恨不得平日里搂着，睡觉都得抱着，有了这些，连刚纳入府的小妾，都显得碍眼。
那晚上，沈老爷无心入眠，在书房紧紧守着装宝贝的盒儿，谁来也劝不动……
诸苦所因，贪欲为本；若灭贪欲，无所依止。
嘿，您猜怎么着。
第二天一早，这沈夫人见老爷没来用膳，只好去书房叫，却没成想，只见到了沈老爷形销骨立的尸体。
打开沈老爷怀里的盒儿一看，那里面的纸扇玉佩，也不知何时变成了圆形方孔的纸钱……
可叹，可叹啊，沈老爷富贾一方，却死得这般不明不白。
这事儿诡异，被报到了阴礼监，由许渡来为其扎纸渡魂。
……
吝啬贪欲之魂，不可多得，列为丁字五品。
浮生纸录给出了奖励：五通借阴债。
这浮生纸录对灵魂的品质有甲乙丙丁四阶，并有九品之分。
“浮生纸录……收束灵魂，根据其品质，以此来获得神通法术……”
“这是我的金手指？”
许渡惊喜，在这乱世里能有个金手指，说是雪中送炭也丝毫不为过。
何况，这浮生纸录和他纸扎匠的身份，那叫一个契合，简直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
获得五通借阴债后，许渡眼前一切异象消失。
只留下沈一的尸体和一地的碎纸，许渡将碎纸点燃，感悟起了浮生纸录给的奖励。
所谓借阴债，也叫受生债，老辈人讲这原是人在地府投胎时，在冥府里借的禄命钱。
但是这五通借阴债却非如此，五通神是有名有姓的邪神，喜淫祭，好贪欲。
既然和五通神惹上关系，那必然是门邪术，是要用人命堆出来的。
这术便是以纸钱为引子，勾起人心中的贪欲。
谁要是不小心被下了术，贪念便如烈火烹油，灼人三魂七魄。
说不定一会儿，就成了一捧白灰。
“这五通借阴债，倒是有点意思……”
许渡喃喃自语着，他倒不在乎这手段阴不阴损。
纵是太平时日，做个好人也难。
何况，这正逢乱世，有个能保命的本事比什么都重要。
……
回到自家铺子，时辰已至丑时。
雨早早就已经停了，窗外夜色正浓，薄雾渐起，街道上静谧得有些诡异。
这铺子归属于阴礼监，专门给像他这般卖身的暂住，不然凭京城的租金，许渡可住不起。
许渡打扫一番屋子，点起蜡烛，看起浮生纸录来。
啧啧，这浮生纸录当真是个宝物。
只是扎纸人收束灵魂，便可获得五通借阴债这等奇术，这买卖不比你累死累活，花钱拜师划算？
而且你花了钱，人家压箱底的本事，还不一定全教你嘞。
乱世里人命贱。
许渡要想活得安稳，活得自在，浮生纸录现在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要不是怕丢了命，非得多处理几具尸体才成。
但说归说，尸体易生妖邪，一不留神儿，就是一命呜呼。
许渡方才扎纸时，同行死于非命的警报响得那叫一个刺耳呢。
还是谨慎点吧。
这京城里面，什么时候多出具尸骨，肥了哪条野狗，饱了哪家流民，可没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