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赏花宴(二)
贾赦则撇撇嘴,打了个哈欠,显露出困意:“二弟,你急也没用,林家绝不会与甄家结亲。若有此意,早在江南时,这门亲事便已敲定了。”...
贾政眉头紧皱,一脸不以为然:“今时不同往日。”
贾赦冷笑道:“呵,是啊,今时不同往日,林家更不可能答应了。”
他久居家中,鲜少与外界接触,今日方从贾珍口中得知,林祥那小子早已与六皇子有了交情。
嘿!这麒麟儿虽非贾家血脉,却是由贾家女儿所生,与琏儿年龄相仿,感情甚笃。
将来琏儿还需仰仗这位表哥提携呢。
如今妹夫又升了官,成了正三品大员,确实是今非昔比了。
不过……他瞥向贾政,这事贾政难道不知情?他与自己不同,妻族有王子腾这样的靠山,还有老太太,她想必也早已知晓,却偏偏未曾向自己透露半点。
想到这里,贾赦心中不免有些寒意。
他站起身来,说道:“管那么多作甚?人家有父有母,哪轮得到我们操心?二弟,你若真有闲心,不如想想元春接下来该如何打算。家里银钱已所剩无几,若是不够,我可不负责。我该花的还是要花。”
他虽不管家务,但对家中财务状况也略知一二。如今家中不过是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元春在宫中虽有开销,但数额尚小。若想在后宫过得体面,那花费可就不是现在能比的了。
届时,家中开支势必要缩减,他可不愿受那委屈。
无论二房开销多少,他也要同样的花销。谁若敢短了他的用度,他可不会给谁留情面。
这番话戳中了老太太的痛处。她管家多年,深知家中境况一年不如一年。
贾政向来不理内宅琐事,去账上提钱时总是顺利,便觉得贾赦所言夸大其词:“家中怎会至此?”
贾赦冷笑一声:“你不妨回去问问你的好太太,便知真假了。”
贾政面容阴沉,目光转向老祖母,见她未有异议,心中一时茫然若失,家族竟真的落魄至此?
老祖母面色凝重,对着长子言道:“元春亦是你的侄女,她若能出人头地,你岂不也跟着沾光?”
贾赦爽快应承:“沾光自是难免,但也仅是颜面之光,手里头的银两才是实打实的硬道理。”
二房有父有母还有幼弟,元春若得势,自会提拔他们,又何曾会顾及大房?
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瞬间点燃了老祖母胸中的怒火:“你给我出去!”
贾赦无所谓道:“我这就离去,省得在这里惹您心烦。”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老祖母捂着心口,深深吸气,长子愈发无赖,这能怨她偏心二房吗?何时见过次子这般气她?
贾政上前劝慰:“老祖母莫动气,大哥向来如此。”
老祖母摆了摆手:“罢了,你也退下吧。”
贾赦离开荣庆堂,回到自个儿院子,刚欲饮酒,便有丫鬟来报:“二爷来了。”
贾琏是为元春之事而来,至于林祥的婚事……贾琏根本没放在心上,表哥岂是任人摆布之辈?
元春若能成为后妃,那才与他息息相关。
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贾赦随手抓起一旁的笔筒掷去:“没出息!你自己考取进士,难道不比靠后妃提拔强?人家愿不愿意提携你还两说,快去读书!”
贾琏不敢再言语,也不会傻站着被砸,连忙后退,转身逃离。
看来大老爷心情不佳,他还是走吧。
至于考取进士……若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成功,那该多好,若真有捷径,谁又不愿走呢?
“站住,你给我回来!”
因贾赦这一声喝,贾琏只得止步,转身进入。
“你让你娘子多留神,二房若是用度过大,便来告知我,家中的产业也需看紧了,你总不希望接手的荣国府是个空架子吧?”
贾琏面色阴沉地离去。
他自然不愿!
再想大老爷的态度,与他刚中秀才时的和蔼可亲相比,如今愈发不耐,想来秀才功名已不能满足大老爷,或许大老爷心中比较的是表哥?
贾琏心中苦涩,放眼整个大盛朝,表哥这六元及第也是独一份,他怎敢与表哥相提并论?大老爷,您何不瞧瞧其他公府的子弟?我也算得上是人才了!
他归家时,王熙凤尚未就寝,正点着烛火翻阅账本,平儿在一旁协助,见他面色不悦地回来,二人皆放下手中事务,王熙凤迎上前来,平儿则去为他端茶。
“二爷这是怎的了,大老爷给你脸色看了?”
贾琏坐在榻上,饮了一口热茶,对平儿道:“你且去歇息吧。”
显然是要与妻子说体己话了。...
待平儿退出,关门之后,贾琏放下茶盏,将王熙凤拥入怀中,长叹一声:“我一到大老爷那儿,他便催促我上进,让我别寄希望于大姐姐,说是靠不住。”
王熙凤蹙眉:“怎就靠不住了,咱们都是贾家人。”
贾琏:“大姐姐有亲弟弟,若她近几年得宠,二老爷便能升官,若她日后才有能力照应娘家,定会提拔宝玉,宝玉曾在她膝下长大,再不济,也能提携兰哥儿。”
王熙凤闻言,眉梢微挑:“如此说来,咱们可是一点好处也捞不着了。”
贾琏又是一声长叹,愁眉紧锁,当真是忧心忡忡,他亦心有不甘,但大老爷所言不虚,他若要出头,只能靠自己。
王熙凤细心地为他揉肩:“二爷,我日后的诰命可全指望二爷了。”
贾琏微眯双眼,享受着她的温柔侍奉:“那便要看二奶奶的表现了。”
二人温存了一番,贾琏又正色道:“大老爷的意思是,若元春成了后妃,公中的银两恐不够用,你得多盯着些,你也不想留给咱们的是个空壳子吧。”
王熙凤神色不悦:“我也得有那机会才行啊。”
她姑妈把管家的钥匙和账本守得跟宝贝似的。
贾琏反过来为她按摩肩头:“这就要看咱们二奶奶的能耐了。”
王熙凤咬了咬唇:“我明白了……”
这一夜,两人都过得颇为充实,次日清晨,林祥便被林海唤到了书房。
今日并非大朝之日,林如海得以稍晚些出门,他趁着出门前与林祥深谈了一番:“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与你小几岁的琏儿都已娶妻,以往你专心于学业,此事便暂且搁置,如今学业有成,也该抓紧了,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林如海望着眼前这个已比他还要高大的儿子,心中满是骄傲:“你对那秦家女可曾接触过?若是不中意,你看上了何种性情的女子,我让你母亲替你留意。”
林祥一听这话,便知此事再不能拖沓,之前不谈此事,是因他自己无法接受与年幼如初中生的女孩共处,那感觉如同犯罪,又恰逢科举,便有了现成的借口。
只是这中意的类型?
“我倾心于那些有主见的女子,即便我不在家,她们也能独当一面,掌管家事。我看那秦家可卿,正是如此。”
那种完全依赖他人生存的柔弱女子,他实在欣赏不来。
“还需识文断字,通晓礼数,最好能喜爱读书。”
林如海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结果林祥却沉默了,林如海不禁疑惑:
这便完了?
除了爱读书这一点,他所说的这些,不是当家主母本就应具备的品质吗?
在林如海的眼神示意下,林祥继续说道:“父亲,怎么?听您这意思,心中可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吗?”
林如海:“尚未有,想先听听你的想法。怕你对那秦家女可卿实在无感,我们也不好强行撮合。”
林祥不由叹了口气,自殿试结束后,他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即便他们不主动提及,他也会主动找他们商议。
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的男人比比皆是,但林祥不愿将时间浪费在处理家宅纷争上,他也深知自己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尤其是对待孩子,若他有了庶出的孩子,难道要为了嫡出的孩子而打压庶出?
不可能。
但若真将嫡庶一视同仁,那对明媒正娶的正室又何其不公,因此他早已下定决心,此生只娶一妻,绝不再有其他女子。
他的妻子是要与他共度余生的,绝不能马虎。
如果他没有娃娃亲,可能还会郁闷,这妻子又该如何寻觅?
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这个贵女们深居简出的时代,他这个外男能接触到未出阁女子的机会寥寥无几,自由恋爱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但他仍希望能找到一位合眼缘、性情相投的女子为妻。
但如今既然“天定良缘”,多年前那次邂逅历历在目,那自己必然不会负了可卿,更做不出上门退婚之举。
要问他的本心,那自然也是十分坚定。
林如海听了儿子的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当真一生不娶二色?”
林祥:“自然。”
林如海并未质疑他的决心,他这个年纪的公子哥,即便未定亲,身边也常有丫鬟或通房,而他的儿子却如同苦行僧一般。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