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眼里看见的夜市](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845/53043845/b_53043845.jpg)
第15章 邂逅
是一年五月初,空气微微泛湿,温度不冷不热。我走在乡间的地里,眼前绽着一片无疆的蓝紫色花海。
那花儿,花叶生得极小,一朵一朵繁茂的簇拥着,像是要竭尽自己所有的热情,只为博人一笑。
但不管别人怎么看,无论市价好不好,反正我是很喜欢它的,这可能是基因遗传,遗传自我妈。但我爸也很喜欢它,这大抵又是爱屋及乌,跟着我妈一起喜欢。
而我妈之所以喜欢它,是因为跟着我爸当花农开始,赚得第一笔金,就是因为种了这种蓝紫色的小花,被人高价收购,出口到了夏威夷,把家里庞大的债务填平了一点。
所以究其根本,我妈喜欢这花,是因为对钱情有独钟。
而尝过一次甜头的妈妈,至今为止,都只准我爸爸在仅有的一块花田里,种这一种花。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填平债务,摆脱这一直缠着我们家的噩梦一场。
“叶婉,高考分数已经出了,你还不回家查吗?”
陈怀灿骑着叮铃作响的单车从田边的窄窄的水泥路骑过,见我就立即停了下来,奋力冲我挥手。
我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伸手轻轻拂过那弱小而柔软的花蕾,比五月的微风还轻。
我估过自己的分数,并且很有自信相差无几。况且,我这辈子也没什么远大理想,大学读哪所,专业念什么,我都不太在意。
我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家,去哪里都好。
陈怀灿站在远处看着我,我也回望着他,隔着漫漫花海,却能清楚的瞧见他脸上渐渐晕起的两团堪比烈阳的酡红。
他约莫也感觉到自己两颊越烧越烫的温度,羞赧地低头,慌忙踩着踏板要走,颠簸的骑了两步,忽而又停住,蓦然转头,抿了抿唇,艰涩的说道:“叶婉,我考了589,想念B市理工学院的建筑学,你觉得怎么样?”
建筑学,听起来很棒,但要比别的专业多念一年,对这个本不富裕家庭来说,并不是一个绝佳选择。
叶绾依旧漫不经心的点头。“李蔓蔓也想念这所大学的建筑学,听说不错的。”
“叶婉,我是问你……”陈怀灿的脸越来越红,头越低越沉。
“你分数高,既然喜欢,当然可以试试。”
我其实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好,陈怀灿还想不依不饶的问下去,却被我看出了兆头,先行打断:“我回家查分数去了,回头再聊。”
我撒腿飞也似地朝花田深处跑去,像个甩了负累的得以解放的奴人,逃得飞快。
夕阳在花海上头浮出半个脑袋,随着我步伐上下颤动,将它最后的光芒毫不吝啬的平铺开来,让人温暖无比。
我那时一边奔着,心里一边在想,要是家里没背这一屁股烂债,不为钱财,能永远当个花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最好了。
“砰!”脚尖一阵剧痛,我不知踢到了什么,身体失去平衡,朝一片花海中重重倒去。
那一刹那很短,我却看得异常分明。
矮矮的铁桶从我脚旁飞了出去,我胡乱挥舞着的手拽翻了不知哪里来的木架子,铁桶里的颜色怪异的脏水从我面前溅过,我眼看着就要坠地,一只花绿斑驳,却纤长好看的手稳稳将我揽起。
“咳……”我站定,那手就即刻松开,随即我背后渗出一身凉凉的汗。
余惊未退的我抚了抚胸口,这才发现自己脚下踩着一张色彩艳丽的油画。
画上是一片蓝紫色的花海,尽头是群山连绵,夕阳像个橙子,金灿灿的挂着。
明明十分简单而温暖的风景,却在癫狂有利的笔触下生出种别样的韵味。
真好看,我默默欣赏了两秒以后,才反应过来,惶然将脚从画上移开。
我抬头,瞧见一个瘦瘦高高,穿着绯绿色的格子衬衫的男孩站在我面前。横眉如墨,鼻挺似梁,一双吊梢眼微微下垂着,将刀刻般的轮廓拉得慵懒而又闲适。
人说一见钟情是最美好的相识,在那一刻,我来不及想那么多,耳边鼓噪着自己重鼓一般的心跳,以至于他微微伸着满是颜料的手,试图捡起画来,我才笨手笨脚的再让开些,却又不小心踢了脚铁桶。
残留的污水准确无误的溅到画上,配着我的俩脚印子,令他手指一顿,彻底呆住了。
“不……不好意思……”我看着他怅然的神情,自责得很。
其实后来想想,也不算什么罪大恶极。毕竟花田是我家的,他未经允许在我家花田里取景作画,算是无礼在先,我本就是乡野丫头,在田间跑得自然很快,不小心踢翻了他的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但当时心跳作祟,我并来不及进行自我宽恕,便深陷其中了。
“那个……要不,我赔你吧?”我当时天真的觉得,只要不是什么出名的画家,一幅画算不得太贵。我家里虽穷,但上了大学,打份零工,总能还上。
眼前的少年盯着我看了一眼,俯身将画捡起来:“我从不卖画。”
他将画晾干,再小心翼翼的收进画夹里,慢悠悠的扛起木架子,优雅地拎着铁桶往山那边走。
我那时才十八岁,正值年少轻狂的傲慢期,如此真诚得商讨理赔,却被别人如此无视,面子终究过不去的,尤其是长得这样好看,还令我心跳不止的人。
我跟上去,想继续和他探讨理赔一事,又害怕他仍旧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那我该如何下台?
于是,想好的论词又硬生生吞进了肚子。
他似是发现我默不作声的跟了他太久,突然回过身来,声音温柔的道:“不用太自责,这画我画了一整天了,风景我记在心里,回去能画幅新的。”
他声音轻悠悠地飘在细碎的花朵间,带着淡淡的香气从我耳边飘过,旖旎得十分温暖。
我放下戒备,肆无忌惮的尾随其后,再三坚持要赔画给他。
“原来我白瞎了你整整一天的功夫,这画不赔,说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