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渗血的名字
“五爷,五爷,这深更半夜的,你敲啥子门?”
李秀英一只手擦着眼屎,一只手拉开了门栓,把陈五迎进来。
“妹子,宝杰宝磊他们回来没有啊?”
陈五背上背个包,一手扶着腰,满脸都是冷汗。
自打江影他们离了陈五的院子,没过多久,刻着董依兰名字的木牌“啪”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碎成几块。
陈五知道事情要坏,可也没想到这么快。
他拿上家伙什,马不停蹄的往江家跑。
晚上天黑,乡下路又不好,坑坑洼洼的,陈五一个不留神,差点摔进河里去。
要不是他手快,抓住了岸边坟头的碑,他陈五就做了水鬼了。
“我正犯嘀咕呢,五爷,老大老二他们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我想着是在你家睡了呢。”李秀英拿来暖壶,给陈五倒了杯水。
陈五摇摇头:“本来孩子都没事儿了,我想着明早个叫宝杰去给江二哥烧点纸,保佑保佑孩子……”
“五爷您这意思是……”
李秀英提着暖壶的手一停,知道要出事儿。
“那东西怕是成了气候,连我都叫它蒙过去了,”陈五端起瓷碗,“我说秀英,你去收拾几件宝杰他们穿的衣裳,每个人都要有一件。”
“晓得了,五爷你先坐。”李秀英开了柜子,从里头拿出些面包饼干,堆到桌子上。
陈五摆摆手,把这些吃食推到一边,说道:“你先收拾,我去王家一趟,他家老大不也跟着宝杰他们一块么?”
“哎,是,是得给他家说一声,那五爷你先去,我这收拾好就寻你去。”
“在你家门口等着就行,我去了。”
陈五拍拍衣服,起身出去了。
约莫有五六分钟,陈五领着个年轻娃子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这是你李奶奶。”
“李奶奶好。”
“哎。五爷,家里没江影那娃的衣裳咋弄?”
跟王家的小子简单打了个招呼,李秀英捧着几件旧衣裳焦急地问陈五。
“小时候的衣裳也没有?”
“没有,那娃从小是跟着他爸妈在城里住的,大了也是一个人在外面。家里没他的衣裳。”
李秀英急得直跺脚,孩子要真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好去见江影去世的父母。
“那有没有他吃饭的碗、喝水的杯子?”陈五沉吟片刻,说道。
“有,有。”李秀英啄米似的点点头,“有个海碗,这娃饭量大,回来这几天都是用那个碗。”
“那行,把碗拿上凑合用用,你把衣裳装起来,跟着我走。”
李秀英找了个袋子,把几人的衣裳,还有江影用的碗都装起来,跟在陈五屁股后面出了门。
这会儿,天还是黑的,看不见一点月光。
陈五走在最前头,打个手电筒,李秀英和王家小子提着袋子,跟他离了有五六米。
三个人都是本地的,路走惯的了。没用上多久,就走到了河边。
陈五先是点燃了几张冥钞,站在岸边挥了两下,随后将烧着的冥钞撇到了河里。
李秀英蹲在陈五后面,解开袋子,把几件旧衣服拿了出来。
王家小子去附近找了些柴火,他回来的时候,看见陈五拿着他那把刻刀,在地上画画写写。
凑近一看,是“江宝杰”“江宝磊”“王二辉”“何金枝”“江影”五个人名。
歪歪扭扭,围在一块。
写完名字,陈五把刻刀收起来,走到王家小子面前:“把柴火放到这几个字上面。”
王家小子按他的吩咐做了,又放了些干草树叶进去。
陈五从口袋里摸出包饼干撕开,自己吃了几块,给王家小子和李秀英分了几块。
吃完饼干,他掏出打火机,点着了饼干包装袋,拿它当火种,引燃了干草树叶。
许是河边潮,柴火点着是点着了,就是光冒烟,烧不旺。
陈五趴在地上,嘴对着柴火堆,呼呼地吹了几口,只听噼啪一声响,火星四溅,浓烟滚滚,火苗腾的一下冒了出来,险些烧着陈五的胡子。
火点着了,陈五站起身,指示着李秀英两人把带来的衣裳啥的都扔进火里烧了。
李秀英有些迟疑,她抓着海碗,说:“这碗咋烧……”
“让你干啥就干啥!”
陈五一把夺过海碗,裹着衣服扔进了火堆。
衣服比柴火容易着,加进火堆后,火烧得更旺了,把三个人的脸蛋都映得红彤彤的。
李秀英搓了搓手,火烧得旺,她的手却不热,又冷又僵,好几次都冻得没知觉,好像有什么在她旁边吹风。
“行了,秀英,你俩去河里舀点水。”
陈五拿出个陶瓷碗,递给李秀英。
“五爷,舀个水,我自个儿去就行了,你们俩在这儿等着啊。”
李秀英举着碗,慢悠悠地下到河岸边,蹲下去把碗浸到水里,舀了满满一整碗。
夜里的河水又冰又凉,一道道黑影在水下游来游去,分不清是水草,还是鱼。
往手上哈了口热气,李秀英捧着碗离开了河边。
走着走着,老人家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倾去,摔在了地上,碗里的水,洒了一地。
这动静不小,王家小子赶紧跑过来,把李秀英扶起来,又跑到河边重新舀了一碗水。
“对不住,五爷,人老了,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李秀英满脸歉意地说。
然而,陈五却一动不动,紧紧盯着河里头。
“这是来拦我们来了……”
抬头长长吐出一口气,陈五捏了捏眼,今天这事,不好办了。
柴火烧完了,火势渐渐地小了,只剩下一朵小火苗还在顽强地烧着。
陈五凑上去,呼的一口吹灭了它,随后捡起木棍,扒拉开灰堆,看清楚灰堆下面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秀英靠过来瞄了一眼,当即坐到了地上。
只见地面上的五个名字,四个上面都渗出血来,鲜红鲜红,快把名字给淹了。
王家小子见状,急得拉着陈五的胳膊求道:“五爷,我爸这不会是出事儿了吧?五爷,您救救他啊!”
陈五不耐烦地推开他,手伸进口袋,却只摸到打火机,这才想起来出门前没带烟。
“真他娘的,一辈子了,金枝,临老临老,你咋就栽在这鬼东西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