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8章 附子
支柱将要被啃断,大梁也快支撑不住,必须得赶紧离开这间屋子!
李覆衡身姿敏捷,稳稳落地,但刚落下就迎来一大波鼠潮,成千上万的老鼠冲击力极大,脊背重重撞在斑驳土墙上。
一瞬间,他浑身开始长出红毛,皮肤变得细密坚韧。
但红毛瘵鬼状态下的皮肤也抵不过鼠群啃噬,逐渐被啃出细密血珠。
“走!”
他冲身后蜷缩的姚文启暴喝,挥手一拍,将十几只老鼠按在地上,皮毛下渗出暗红血雾。
屋顶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无数黑眼珠泛着红光的鼠群正啃咬着房梁,腐木碎屑混着腥臊尿液簌簌落下。
李覆衡突然嗅到异香,那是从开裂棺材里飘出的乌头附子气息。女尸腹部那株红玉般的植物正在疯狂生长,根须如血管般扎进鼠群体内。
“当心!”姚文启突然暴起,三尺长舌如鞭甩出。
李覆衡后颈一凉,沾满唾液的猩红舌卷住他往旁边拽去。
原先站立处的地面轰然塌陷,上百只拳头大的红眼鼠破土而出,将大门堵住。
见此,李覆衡放开鼻中天,大口吸气,然后猛力呼出。
“呼——”
风声尖啸,一时间屋内一片混乱,老鼠、碎石、木屑纷飞。
不仅堵门的老鼠被吹飞,如潮水般的鼠群也被打乱,原先的棺材也逐渐裸露。
女尸的面容在日光下清晰起来。虽然皮肤呈青灰色,却依稀能看出生前是个貌美女子。
她腹部生长的乌头根须竟与棺材底部相连,那些暗红纹路与姚文启脖颈处蔓延的血管如出一辙,如同心脏一般脉动,好像是扎根在尸体上吮吸着养分。
“快…拔了…母株子根…然后去后山…”
姚文启摔伤了腿,舌头突然卷住李覆衡手腕,指向那株诡异的乌头花。
李覆衡一言不发,身躯涨大,向着那口棺材冲去。
对于扑面而来的老鼠,他不管不顾,实在是阻挡了视野才将脸上的老鼠抹开。
鼠群发出刺耳尖啸,棺材里的女尸突然睁开双眼,浑浊瞳孔中倒映着无数鼠影。
这女人不是死了吗?
怎么又活了?
李覆衡并未感觉出生气,但尸体上貌似还有气机存在。
人死则气消。
而这个女尸气机依旧存在,识神却早已死去,陷入将死未死的状态。
这种匪夷所思的状态,让她小腹上的乌头花愈发诡异。
肯定与这乌头有极大关联。
先拔了再说!
李覆衡手脚并用,在鼠潮之中艰难前行,时不时口吐狂风,吹散鼠群。
忽然,女尸眼中流出血泪,所有老鼠发出令人牙酸的啸叫,随之散发猩红之气。
正好他张口呼吸,猩红气体钻入鼻中天内。
虽然鼻中天可储存气体,但他也是需要从中汲取清气呼吸的,这些猩红之气混在其中,进入身体。
一时间,李覆衡感觉时间放缓,神识无比清明,浑身开始躁动不安。
糟了,这病主攻神识!
此病不比燥土病,对神识的侵袭犹为猛烈。
随着不断吸入猩红病气,他亢奋异常,嘴巴止不住地张开,发出兴奋的怪叫,六尺长舌伸出口,在空中乱甩,比范进中举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覆衡身体癫狂,发出尖叫的同时,双手不停捞起大捧老鼠往天上抛,然后甩头转圈,暗红的长舌随之乱舞,活像个发狂的红毛猩猩。
此时他脑海残存的意识感到不妙,必须赶紧找到解决之法。
这时,一只红眼老鼠钻进嘴里。
进入口中,原本发狂的老鼠忽然停止动作,僵住不动。
口……脾开窍于口,脾属土,心属火。
霎时,他脑海中出现五行相生的链条。
燥土病终归地龙髓中,被肺痨鬼取用,而肺痨鬼则在井中变成人鱼,成为血吸虫载体。
而土为火之子。
燥土病的地魁,可能源头就在这些鼠疫当中。
李覆衡如同醍醐灌顶,不再任由这些猩红病气进入手少阴心经,而是专门引导进入足太阴脾经。
病气刚进入经脉中,就融入足太阴脾经的别络、孙络、浮络中,消散不见,而体内的真元壮大了一丝。
有用!
他立刻强压住亢奋神经,将鼻中天内所有的病气引导进入脾经当中炼化。
虽然没有增加败血鼠疫的炼化进度,但至少让神识逐渐恢复正常。
稳住心神后,李覆衡立刻转向女尸,直奔乌头植株!
对方似乎发现异常,所有老鼠再度活跃,朝他涌来。
这次,他面对鼠群不再硬挤,而是将嘴张到最大,主动吞下那些猩红病气。
汲取病气后,干瘪鼠尸如雨点般落在地上。
有了克制之法,李覆衡如入无鼠之境,转眼就来到棺材前。
伸手捏住植株,猛地一扯!
乌头连带着块根附子一同扯下,紫色花朵渐渐萎靡。
周围的鼠群也如同失去主心骨,乱成一团,然后纷纷涌出屋子,钻到阴暗的角落中。
女尸也没了动静,虽然气机还在,但眼中已无刚才的诡异红光。
李覆衡低头看着乌头植株,短短几个呼吸花朵就已经枯萎,块根也已干瘪,只有附子依旧饱满,色泽如同红玉。
他伸手触摸。
【宝植:火附子,火毒浓烈,可回阳救逆,散寒补阳】
【当前身患:败血鼠疫,病于心脏,归属手太阴心经,吸收炼化中…】
【炼化40%】
他浑身毛孔都在渗出暗红色的血,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明。
果然,是这附子控制着一切,这些老鼠就是它散播瘟疫的载体。
只是,这乌头好像不止一株。
他忽然想起姚文启,一转头,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身躯已被鼠群啃噬得残破不堪,口中鲜血直流。
“我…还是没能保护好…白芷…”
血淹没了喉咙,他吐字不清。
“后山…母株…多谢…”
话音未落,他整个胸腔突然爆开,钻出三只通体赤红的老鼠,迅速爬到门边、孔洞出,钻出屋外。
而姚文启也是看着他,死不瞑目。
女尸似乎感觉到情郎已去,身上气机彻底消散,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李覆衡长叹一声,将二人放在同一个棺椁中,盖上棺盖,用碎石和土埋好。
虽然姚文启讲得混乱,但他也清楚这是对苦命鸳鸯。
村里其他房屋有修缮过的痕迹,但都空无一人,整个村子只有姚文启一个活口。
鼠疫爆发之后,他孤身在此度过一年多,努力维持着桃源村原本的模样,守护着青梅竹马的遗体。
如今,这个村子的历史随他葬在此地。
剩下的一切线索,都在所谓的后山母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