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劫

药锄落地发出轻响，少女惊慌后退时踩到裙角。杨晨下意识伸手去扶，却在触及她手腕的瞬间，感受到某种跨越时空的震颤——这触感与三个月前在万灵血鼎中握住阿蘅残魂时如出一辙。

“师、师兄...“少女耳尖泛红，手忙脚乱地整理药篓。晨露沾在她的睫毛上，随眨眼碎成细碎的光。

杨晨怔怔望着眼前人。此刻的阿蘅还未被种下噬魂蛊，眼中有他从未见过的明媚。他垂在袖中的手掐动法诀，暗中运转“溯源之瞳“，却见少女周身灵气澄澈如初雪，没有半分被污染的痕迹。

“今日是来取月见草？“阿蘅蹲在药垄旁，指尖拂过沾露的银叶，“要全株入药的话，须得在辰时三刻...“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雷声轰鸣。杨晨瞳孔骤缩，这是当年天魔降临的前兆！他本能地揽住阿蘅腰身，剑诀引动护体罡气。十二道紫雷劈在方才站立处，将药田化作焦土。

“师兄？“怀中的少女瑟瑟发抖。

杨晨却僵在原地。在雷霆劈落的瞬间，他分明看到云层中闪过熟悉的血色代码——这幻境中的天魔，竟带着现实世界的污染印记！

“抓紧我。“他并指划破虚空，却发现空间法则被完全锁死。远处山门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嚎，黑雾正如潮水般漫过青石阶。

阿蘅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去后山！师父在洗剑池...“

“等等！“杨晨反扣住她的手腕，“你怎知青云子在那里？“

少女眼神闪烁：“今晨送药时，我看到掌门带着黑色玉简...“

杨晨心头巨震。现实中的阿蘅从未提及此事！他凝视着少女眉心若隐若现的红痕，突然意识到这并非单纯的心魔幻境，而是被篡改过的记忆副本。

黑雾已蔓延至百丈外，所过之处草木皆枯。杨晨咬破指尖，以血为媒介在空中绘出三重防护阵。这是他在北冥海眼参悟的“太虚灵纹“，此刻却因幻境限制威力大减。

“师兄，这边！“

阿蘅突然发力拽着他奔向山涧。杨晨任由她带着穿行在密林间，暗中将神识铺展开来。当少女第三次“偶然“避开天魔巡逻队时，他终于确定：这个阿蘅体内，藏着操纵幻境的核心代码。

断崖边的洗剑池翻涌着血浪，池底浮沉着数百柄残剑。阿蘅刚要开口，突然被杨晨扼住咽喉按在岩壁上。青年眼中流转着二进制幽光：“你究竟是谁？“

少女露出困惑的神情：“师兄你在说什...“

“三处巡逻队绕行路线，七种避毒手印，还有你腰间挂着的玉扣——“杨晨扯下那枚刻着星纹的饰物，“这是我三日后才会给你的护身符。“

幻境开始崩塌。阿蘅的面容如蜡般融化，露出下方涌动的数据流：“你不该醒得这么快...“

杨晨冷笑，丹田处七颗数据星辰光芒大盛。这是他结合天工阁秘术自创的“照影道基“，专破虚妄：“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剑指点在“阿蘅“眉心，无数记忆碎片喷涌而出。杨晨在其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画面：三百年前的月夜，真正的阿蘅将半块玉珏嵌入祭坛，而祭坛中央悬浮的正是北冥海眼的青铜罗盘！

“原来你才是最初的守阵人...“

“现在知道太迟了。“伪装破碎，天魔本相显现。它顶着阿蘅的面容，周身缠绕着现实与虚幻交织的锁链：“你以为净灵大阵困住的是谁？“

洗剑池血浪滔天，池底浮起七十二具冰棺。每具棺中都躺着与杨晨容貌相似的青年，心口插着不同的本命灵器。

“第三千七百二十次轮回。“天魔的声音带着讥讽，“每次你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杨晨的“溯源之瞳“剧烈震颤，那些尸体残留的灵力波动竟与他同源。最古老的冰棺中，青年手中紧握的半块玉珏，正与他怀中的残片严丝合缝。

“不可能...“他踉跄后退，道心出现裂痕。

天魔趁机侵入他的识海，现实与虚幻的记忆开始重叠。杨晨看到自己在不同时空与阿蘅相遇：有时他是药园杂役，有时是内门天骄，更多时候是倒在血泊中的失败者...

“杨师兄！“

清泉般的声音刺破混沌。真正的阿蘅残魂在识海亮起微光，那是她在北冥海眼消散前留下的最后印记：“别相信眼睛看到的...“

杨晨突然笑了。他放任天魔吞噬半数神识，却在核心处亮起一点纯粹道韵——那是阿蘅留给他的星火。

“多谢你帮我补全记忆。“青年周身浮现万千灵纹，“现在轮到我了。“

洗剑池底所有冰棺同时开启，三千七百二十道轮回剑气冲天而起。天魔发出凄厉尖啸，它吞噬的虚假记忆此刻化作最致命的毒药。杨晨踏着破碎的幻境走到核心，那里悬浮着阿蘅被污染的神魂。

“这次换我守护你。“他斩断最后一根数据锁链。

现实中的北冥海眼，青铜罗盘轰然炸裂。杨晨抱着阿蘅的元神破水而出，身后是正在坍塌的天魔幻境。朝阳跃出海面时，少女在他怀中睁开眼，眉心星芒纯净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