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你可要搜身
青丘碎玉城，药奴第二十日。
虞棠跪在药庐青砖上擦拭血渍时，腕间的狐火印正隐隐发烫。
粗麻布衣裹着缠胸的白绫，稍一弯腰便勒得生疼。这是她成为药奴的第二十日，愈发庆幸当初用腐肌草烧毁锁骨下的合欢花纹——
玉临渊昨日捏着她下巴端详时，狐尾离她咽喉只差半寸。
“新到的试药奴过来！”狼妖监工踹开药柜，阴影笼罩住虞棠佝偻的身形，“今日试焚心散，老规矩。”
同屋的奴隶们瑟缩后退，虞棠压低声线向前半步，“小的愿试。”
这是她刻意练就的沙哑嗓音，混着咳嗽声更显孱弱。
药包入手微沉，她嗅到赤芍与鬼哭藤混杂的气味，这分明是压制妖毒的方子。
“慢着。”玉临渊的声音裹着冰碴自廊外传来，雪色大氅扫过虞棠手背，“今日试药，换东厢那炉碧血丹。”
满室骤静。
老药奴打翻了捣药臼，苍耳子滚落满地。
虞棠指甲掐进掌心——按《青丘药典》残卷记载，碧血丹需活取试药者心头血为引，乃是禁术。
辰时三刻，东暖阁。
虞棠被铁链锁在寒玉床上，余光扫过药童手中的碧血丹。
昨夜她故意在药炉留下冰蝉蜕残渣，就为诱玉临渊换这味禁药。唯有触及他的旧伤，才能逼出深藏的狼毒破绽。
玉临渊倚在窗边把玩金铃铛，未缠鲛绡的琉璃色瞳孔蒙着层灰翳，突然屈指弹来粒冰珠：“你这病秧子，倒是比他们经折腾。”
“小的在黑龙族做过药人。”她刻意露出腕间陈年烫伤，那是用狼毒草伪造的旧痕，专为对应他袖口妖纹——
三日前她便发现，每当玉临渊接触狼毒，经脉溃烂就会加剧。
玉临渊的狐耳动了动。九尾垂落处结着薄霜，尾尖焦黑的伤处已化脓——这是三日前试爆“离火砂”的痕迹。
虞棠突然剧烈咳嗽，将含在舌底的冰蝉蜕粉末喷在银针上，药液顿时泛起诡异蓝光。
“找死！”玉临渊瞬移至榻前掐住她脖颈，却在触及脉象时僵住，“你…”
虞棠盯着他袖口若隐若现的妖纹。这是连服剧毒导致的经脉溃烂，比她预估的还要严重，“少主每夜子时剜骨试药，当真以为无人知晓？”
狐尾劈面抽来，她侧头避开，发带却被击碎。青丝散落间，玉临渊突然扯开她衣襟，在锁骨疤痕处流连：“你究竟是谁？”
“咳...小的不过是个...咳...想活命的药人...”她趁机将藏于臼齿的药丸咬碎。
冰蝉蜕的寒气漫过喉头，暂时封住碧血丹药性。玉临渊突然闷哼，唇角溢出血丝，腕间浮现蛛网般的青纹。
未时，地牢。
虞棠在咳血中数着滴落的水声。左肩被飞溅的炉火灼伤，此刻正用偷藏的雪见草汁镇痛。
铁门忽开，玉临渊裹着寒气踏入，九尾竟断了一截，断口处嵌着碧色晶石。
“解释。”他掷来染血的帕子，上头沾着冰蝉蜕残渣。
虞棠蜷缩在草堆里轻笑，刻意让声音更低哑，“那日离火砂炸炉...小的在灰烬里发现了这个…”从袖袋抖出玄铁碎片，正是狼族剜骨刀特有的锯齿纹。
那日炸炉的离火砂里，她提前混入狼族剜骨刀的玄铁屑。玄铁遇离火显蓝纹的特性，足够坐实狼族暗害少主的罪名
玉临渊的瞳孔缩成竖线。妖族剜骨必用玄铁，遇离火则显蓝纹——这碎片正是他每夜自残的工具。
“你倒聪明。”狐尾骤然缠颈，他将她提到眼前，“聪明人通常死得早。”
“小的若死了...“虞棠喘着气指向他心口，“谁来解少主妖丹里的狼毒？”
连续七夜蹲守药庐，她发现每逢子时剜尾炼药后，他心口的狐尾骨会渗出狼毫——这是狼族王脉下毒的铁证。
玉临渊突然剧烈咳嗽，袖口绽开血花。虞棠趁机挣脱桎梏，扯开他衣襟——心口处赫然插着半截狐尾骨，周围皮肤已溃烂见骨！
“放肆！”他被触逆鳞般震开她，九尾狂乱扫塌石墙。烟尘中虞棠摸到那截断尾，晶石缝隙里嵌着黑色绒毛，竟是狼族王脉才有的苍狼毫。
戌时，北苑禁地。
虞棠被扔进温泉池中。玉临渊的狐尾卷着她沉入水底，在濒窒息时拖出水面：“你如何知晓狼毒之事？”
“小的逃亡时...咳...见过同样症状的狼妖...”她吐出池水，将断尾晶石按在他心口，“以毒攻毒虽能续命，但少主可知晓？”指尖划过他溃烂的皮肤，“每用一次碧血丹，狼毒便深入妖丹三分。”
这是她推算出的真相。三日前偷阅的《青丘秘闻》记载，狐族王脉断尾重生时最忌狼毒，而玉临渊的灰翳之瞳，分明是两毒相冲之兆。
玉临渊突然大笑，眼角却渗出血泪。他扯开背后纱布，露出深可见骨的溃烂：“二十年了...”指尖凝出冰刃抵住虞棠咽喉，“你是第一个看破之人。”
虞棠在他挥刃瞬间扑上前，用断尾晶石划破手腕。鲜血滴入温泉，竟化开池底凝结的碧血丹毒：“以血为引，可解百毒——少主不妨赌一把？”
玉临渊狐耳颤动，突然将她按在池边。尖锐的犬齿刺破颈侧皮肤，却在尝到血味时僵住：“你体内...有妖神遗骨的气息？”
虞棠趁机将晶石塞进他伤口。
晶石缝隙的苍狼毫是她昨夜偷偷嵌入的。狼族王脉的毛发遇温泉会释放毒素，正好诱发他体内潜伏的狼毒。
青铜钥匙在怀中发烫，池水翻涌如沸，玉临渊的断尾竟开始重生！
他鎏金色的妖纹蔓上颈项，突然扣住她手腕：“从今日起，你宿在外间守夜。”
子时，药庐暗阁。
虞棠擦拭着颈侧咬痕，从砖缝取出昨日藏的狼族密信。
月光下“雪炽症”三字刺眼，她蘸着药汁在掌心推算——疫病爆发比原书早了半月。
窗外梅枝轻响。虞棠吞下密信，却见玉临渊的断尾垂落窗沿，新生的绒毛还沾着血珠：“你这夜游的毛病，该治。”
“小的在找止血散。”她晃了晃空药瓶，故意露出腕间渗血的绷带，“少主可要搜身？”
瓶底残留的碧血丹残渣掺了狼族血晶，遇雪即显图腾。那偷听的狼妖监工，此刻已成了挑拨两族的最佳人证。_
玉临渊倒挂在檐下，九尾如月华倾泻：“本君更想剖开你的脑子。”突然贴近她耳畔，“看看里头还藏着多少秘密。”
虞棠将冻僵的手伸向他尾尖取暖：“那少主可要盯紧了...”袖中悄然抖落碧血丹残渣，在雪地融出狼族图腾。
暗处传来枯枝断裂声。玉临渊的狐火照亮偷听的狼妖监工，也映出虞棠得逞的笑——这场博弈，终于撬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