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会子问题（求追读）
荣王眼前一亮，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魏关孙年轻气盛，又是第一次参加朝会，必然会一门心思表现。在令人束手无策的财政危机一事上，必然失手。到那时，他就和谢方叔一起打击魏关孙，让魏关孙名誉扫地，臭不可闻。
宋理宗有些意外，瞥了一眼谢方叔，没有说话。
他也想看看魏关孙该如何处置。
群臣的目光聚集在魏关孙身上，个个嘴角勾起，一副魏关孙要倒血霉的样儿。
然而，让他们失望了，魏关孙不接招：“左相都没办法的事情，问我有何用？”
荣王有些意外，不接招，这与他的预料不符。
宋理宗也是惊讶，瞄了魏关孙一眼，大是欣赏。
不急着表现，不出风头，沉得住气，不错。
群臣同样意外，目光聚集在谢方叔身上。你想给人设圈套，魏关孙不上当。
谢方叔仿佛没看见群臣的戏谑眼神似的，看着谢关叔：“魏公子当知，我辈为国朝殚精竭虑，穷尽心思，而你不出一计，不谋一策，不觉得羞愧么？”
荣王瞄一眼谢方叔，不愧是左相，如此相激，不信魏关孙还沉得住气。
宋理宗眉头微微一挑，盯了谢方叔一眼，略有不满。仍是没有说话，倒要看看魏关孙能沉住气到几时。
群臣目光又聚集在魏关孙身上，相信这次魏关孙不得不说事了。
魏关孙目光落在谢方叔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接开怼：“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左相贵为群臣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国尽忠，不正是你的职责所在么？你的份内事，竟然拿来吹嘘，你不觉得羞愧么？”
此言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宋理宗脸上泛起笑容，重重颔首，在心里暗赞魏关孙不错。
荣王：“……”
谢方叔：“……”
群臣：“……”
完全不按谢方叔的设想走，这太出人意料了。
而且，怼得谢方叔无话可说。
谢方叔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仍是不罢休：“魏公子，你所言固然有理。然而，你身为官家外甥，为官家解忧，自是责无旁贷。当此国朝生死存亡之际，你岂能袖手旁观？”
这话正大光明，又暗示魏关孙，宋理宗要过继你，若是你袖手旁观，坐观南宋生死，于你过继一事极为不利。
相信，魏关孙一定无法推脱了。
荣王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不管魏关孙如何沉稳，依然不是老奸巨猾的谢方叔对手。
宋理宗很是期待的看着魏关孙，他还真期待魏关孙有不凡的表现。
群臣也是如此想，睁大眼睛看着魏关孙。
魏关孙双手一摊：“左相当知，在其位谋其政，我无官无爵无权无势，就算我想为大舅舅解忧，为国出力，也无从着力啊。”
虽然宋理宗早就选中魏关孙为继承人了，然而宋理宗还抱着侥幸心理，万一再生个儿子呢？因而，他没有给魏关孙封爵，未授他官职。
魏关孙以此推脱，正大光明。
荣王：“……”
谢方叔：“……”
群臣：“……”
宋理宗看着不急不躁的魏关孙，很是欣慰，仿佛看到自己当年面对史弥远一样，笑道：“关关，你不错，多看多听，少说话，向大臣们多学学。”
学？
学个屁。
学谢方叔尸位素餐，一事无成？
还是学他祸国殃民，残害忠良？
魏关孙才不会向谢方叔这些大臣学习呢。
不过，魏关孙嘴上道：“谨听大舅舅吩咐。”
宋理宗目光缓缓从群臣身上扫过，很是无奈：“既然诸位爱卿没有办法，那么朕以为，当多发会子，筹集钱粮。”
谢方叔脸色大变，如同屁股下面装了弹簧似的，一蹦而起，双手抱拳，向宋理宗见礼，阻止道：“官家，不可啊，万万不可啊。”
宋理宗脸一沉，很是不悦：“有何不可？”
谢方叔痛心疾首：“官家，国朝财政危机之所以如此严重，皆因史弥远滥发会子而起啊。史弥远不准会子与铜钱自由兑换，以至于会子折半；史弥远只管发行，不收回会子，会子越发越多，目今市面上有六亿五千万贯会子之多，而国朝只需要千万贯就足够用了。”
会子问题，是南宋财政危机的核心问题。
南宋的会子是真正的纸币，也就是信用货币，依靠信用支撑。
最早发行于绍兴年间，只发行一千万贯，有一千万贯铜钱作为准备金，可以自由兑换，因而币值稳定，百姓也爱用。
宋朝的铜钱，轻重不一，最重的铜钱，每枚重约七克，最轻的也有三克重。
以三克计，一贯钱也有六斤。
带一贯钱在身上，极为不便。
会子保值，带在身上又方便，想要用铜钱的时候，去兑换就行了。
非常方便。
发行了两千多万贯，最终还有九百多万贯没有收回来，因为百姓喜爱，一直在市面流通。
到了孝宗时期，有奸商发现用铜钱收购会子，再去兑换，有利可图，因而引发了挤兑风潮。孝宗知道后，下旨让国库出钱‘称提’，很好的稳定了币值。
嘉定元年，史弥远不准会子与铜钱自由兑换，会子的信用崩溃，币值直接腰斩。
若仅如此的话，还不致于有目今如此严重的财政危机。
史弥远在禁止会子与铜钱的自由兑换后，又滥发会子，只管发行，不管收回。
在此以前，会子每三年为一界，每一界用两界。
就是三年发行一次，每次发行的会子，只用六年，过期通过以旧兑新的方式收回。
史弥远一开始是发一界用三年，时间上拖长了，在流通领域的会子过多，引发通膨。
后来，史弥远只管发行，完全不收回，以至于市面上的会子越来越来多，越来越不值钱。
到目今，四十八年下来，市面上的会子多达六亿五千多万贯。
实际上，南宋市面上只需要千万贯会子就够用了。
相差六十五倍。
引发的后果极其严重，通货膨胀已经到了吓人的地步。
十年前，两百钱会子买不到一双草鞋，而在国初，一双草鞋只值三两钱。
到了目今，一贯钱也未必买得到一双草鞋。
宋理宗适才所言“岁入一亿两千万余贯，而岁出两亿五千万余贯”，说的就是会子。
后世有一些公知，看到这样的数据，就在称赞南宋有多富有，一年财政收入一亿多贯，是古代中国财政收入最多的王朝。
这样的话，也就赵孟启那样的傻子会信。
他们都不去了解下南宋会子有多不值钱。
正是因为如此，谢方叔这才极力阻止宋理宗再发会子。
宋理宗脸色阴沉，盯着谢方叔，语气不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左相以为该当如何解决财政危机？”
谢方叔：“……”
宋理宗咬牙切齿：“史弥远啊史弥远，你可害苦了朕。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如何是好？”
谢方叔为史弥远辩解：“官家，史弥远虽然滥发会子，引发了国朝的财政危机，然而也不能怨他。要怨，也得怨韩侘胄这奸贼。若不是韩贼为了固宠，擅自出兵，惹怒了金人，史弥远也不会与金国和谈，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好不容易平息了女真人的怒火。”
“左相啊左相，知道的知道你姓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姓史，是史弥远的孝子贤孙。”魏关孙看着谢方叔，嘲笑：“嘉定和议时，女真人提都没提，史弥远主动把岁币由二十万两白银提到三十万两。女真人同样没提，史弥远主动提出赠送女真人三百万两白银。”
谢方叔脸色阴沉，都快拧出水来了，眼神不善的盯着魏关孙。
魏关孙完全不在乎他的脸面：“史弥远好大的手笔啊。真是‘豪气’，动不动就赠送三百万两白银。为了填这个坑，史弥远就把主意打到会子上了，从此引发了国朝的财政危机，就有了国朝目今山穷水尽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