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寿宴
“当年那宋氏敢出此下策，还敢在我这铜墙铁壁的梧桐苑里下手，要么就是富贵险中求，要么就是有底气，亦或者说她根本不害怕事情败露的一天。”
宋沁兰的底气何来？
这一点她一直以来不敢想也不愿想。可这么多年她也算看清了。
“宋姨娘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妾室，任凭人发落的玩意儿罢了。况且一个姨娘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你猜谁给她的底气做下这等千刀万剐都不解恨的事？”
苏明月只觉得脊背发凉，一直以来她被泡在蜜罐子里，所以忽略了以父亲对宋氏的宠爱程度怎么可能对那个丫头无动于衷？
除非让父亲无动于衷的是自己，那个从赵氏肚子里降生的孩子。苏明月嘴唇有些发颤，“……是父亲。”
赵氏叹了口气心下又不免有些熨帖，能看到这一步说明她的女儿还是聪明的，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不、不可能！我是父亲最最疼爱的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父亲他亲口说过的……”苏明月神情激动起来，只是越说越没底气，最后瘫坐在椅子上。
赵氏任由她发泄，见她冷静下来才开口安慰道，“这就是为什么母亲当年没有当众戳穿此事而是将计就计了。”
“这十几年来你父亲对你的疼爱只多不少，别人有的你也有，别人没有的你都有。感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割舍的，就算将来事情败露你也是无辜的，再则你也即将要出嫁了，你父亲是看着你长大的也不好对你太过苛责。”
“你这几日老实些，你父亲重情，多去你父亲跟前儿转悠。以前如何以后也就如何，你依旧还是我苏家的掌上明珠，况且能威胁你的说不准都已经去投胎了，你又有何可担忧的呢？”
苏明月找回了些底气，可又面露担忧，“那母亲您呢？”
“您什么都替女儿想到了，但此事败露您以后在苏家又如何自处？”赵氏心下熨帖，父母之爱则为之计深远，她这招瞒天过海也算值当了。
“就算败露也是他们先起的祸心，他们不仁在前，母亲不义在后，有甚可怪罪的？”
“而且你祖父在朝中为官数十载，门下弟子众多，你大舅舅在朝中又声望颇高，你小舅舅富甲一方，你姨母又是汝阳王侧妃，只要赵家不到苏霖就不敢动我！”
这些年哪怕宋氏勾住了主君的魂儿她也只觉得心死，从未觉得地位岌岌可危过。究其根本，她的底气来自赵家，而非苏霖。
*
汀兰苑宋姨娘悠悠转醒，刚一看见枕边人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所以，小荷才是你我二人的骨血？”苏霖艰难开口，声音有些哑涩。
这些年宋姨娘待苏小荷如何他不是不知，只是宋姨娘心中怨恨难平，能让宋姨娘心中好受点儿也是那孩子的造化了，他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没想到……罢了，事已至此。看着宋氏痛不欲生的模样他到底没有再去伤她的心。
“小荷自幼乖巧懂事，对你极为孝顺，想必小荷在天上看着也一定不愿看到她敬爱的姨娘这副悲痛的模样，我已命人将她的尸身带回好好安葬。”
“过些时日等你身子好些，我们再为她办场法事，保佑她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衣食无忧。”
宋姨娘抽嗒嗒应声，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知晓了缘由的苏小荷目眦欲裂地看着两人。
当真真是、豺狼与毒妇！她竟不知宋氏每天对她动辄打骂她还能生出孺慕之情？
孝顺敬爱？疼心换孝心，他们可曾有一天把她当成过女儿！
好好安葬、做法事，到底是他们良心难安，害怕她夜半来索命才对！
可怜她这一生都身不由己为他人做了嫁衣，苏小荷想笑却发现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四肢像是被定住动弹不得！只是她不甘心呐！
要是能再来一次……
能再来一次……她要做这汴京城里最恣意的女郎！让那些欺辱、算计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鲜血流了满脸，苏小荷只觉得意识昏沉，眼前发昏。身体好像格外轻盈，她像是泡在温水里，顺着水流却不知被带往何处……
忽然间，脸上像是被破了一瓢冷水，在这乍寒的天苏小荷冷得直哆嗦。
“老夫人寿宴在即，我几次三番叮嘱你，你倒好！这幅松鹤延年图绣了快半个月了还没绣好？！”
看着苏小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宋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松鹤延年图？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时候宋姨娘让她绣的贺礼。
老夫人年事已高，平日里倒是不怎么过问后宅里的事。可这副松鹤延年图倒是得了老夫人青眼，让老夫人为宋氏出了几次头。
她这是……重生到她十二岁那年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苏小荷就被宋姨娘一顿骂！
她敛下神色，喏声道，“姨娘放心，我一定抓紧绣好，让姨娘在寿宴上令人刮目相看！”
宋氏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觉得这丫头有些不一样了？
平日里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今日倒是知道谄媚了？
不愧是跟赵氏那个贱人身上留着一样的血，宋姨娘心里冷笑。
罢了，寿宴在即一堆事儿等着她处理呢，回头腾出手再收拾她！
看着宋姨娘远去的身影苏小荷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老夫人酷爱云纹绣，可云纹绣对绣娘要求极高，整个大周能用云纹绣绣出整幅图的人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还是早年间一位借住苏府的绣娘为答谢收留恩情亲自绣了一副云纹绣的双喜图，当时她记忆力超群，跟着有模有样地学着，倒是学会了。
当时宋氏还嘲讽她癞蛤蟆想上天，现在倒是好意思借花献佛！
她记得当时苏家的几个孩子纷纷献上自己准备的寿礼，只有她空着手站在大厅，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手无足措像个傻子！
苏小荷拾起针线目光有些晦暗，宋氏不是想借花献佛吗？那就看她拿不拿得起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