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库尔沃
“诶诶，库尔沃你看你看！你被分配到弗劳达学会了！我也是！太好了！”棕发青年指着公告栏兴奋地对旁边的好友说道。
“嗯，那很好了文斯。”黑发青年点点头，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像是早已知道这个结局。
“好了冰山大人，毕业日你就开朗一点吧！比如让你的嘴角再上一两个像素点！”被称作文斯的青年搂住库尔沃的肩膀，稍稍用力把准备逃走的库尔沃强行绑进报告厅。
大厅内人头攒动，封闭的空间里挤满了人，强烈的人肉味刺激着库尔沃过分灵敏的鼻尖。
好臭，好想走，库尔沃依旧面无表情，好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献给了虚空，失去耳机的他只能依靠意志屏蔽噪音。
“女士们，先生们，在今天我们迎来了美好又苦涩的毕业日……”原本温和沉稳的声音变成了最好的助眠剂，库尔沃试图与困意搏斗，却没能成功。在他的脑袋又一次差点因为困倦而磕到前排座椅后背时，校长终于结束枯燥的讲话，让弗劳达学会的代表人阿黛尔女士发言。
“各位应该已经在公告栏看到了，因此我就不再一一报获选人了。”戴着黑色面纱帽的高挑女士放下名单，甜美的声音像一张网，瞬间捕获了所有人的注意。
“弗劳达学会是帝国最高级别的医疗学术机构，包含多个以达到永生为终极目的的项目，目前热度最高的是‘永恒乐土——克罗娜之笼’”她声音平缓地叙说着，像一个设定好的机器，黑色的面纱帽下看不清她的任何表情。
“其原理，就是根据使用者定制相应的梦境，未亡人可以随意出入并且不会有副作用，反之则能在梦中得到永生并且不会有任何烦恼。”
“而你们，将作为‘医生’进入笼内，维持秩序，阻止偷渡者破坏梦境边界。今夜群星哀悼，欢迎各位加入弗劳达学会。”
话音刚落，掌声便如潮水几乎响彻整个报告大厅。库尔沃坐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尖叫或大笑的人们，他握紧脖颈处的相片盒吊坠，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一年前，“克罗娜之笼“的首秀非常成功，几乎所有参与者醒来后都感到非常的满足，并且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安全隐患。
“哦，你难以想象‘克罗娜之笼’的伟大，金币堆积成山，不管怎么挥霍都不会减少！”
“哈哈！权利！无上的权利握在我的手中，赞美‘克罗娜之笼’！”
“呜呜呜……只有它能带来永恒的荣耀……家族不能衰败在我的手中，我需要……我需要‘克罗娜之笼’！”
“我要回到‘克罗娜之笼’！我要变年轻……我要永生！只有那里可以做到！”
疯狂在他们的眼底不断放大，所有旁观者都将焦点聚集在“克罗娜之笼”，却无人注意到那些人的瞳孔已变成了非人的竖瞳。
必然的趋势，越来越多的资金投入到这个项目里，不论是富有之人还是贫苦之人都渴望享受这绝无仅有的永恒乐土。
社会最底层的穷人，完全负担不起一个医疗仓的价钱，他们只能去垃圾场回收那些破废的老旧医疗仓，没有生命安全的保证也没有正式的登记。
一场自上而下的奢靡狂欢席卷了整个帝国，富人更加纸醉金迷，穷人更加困苦艰难，却没有人再愿意拼搏，所有人都溺死在这场美梦。
包括库尔沃的父亲，他原先是个温和慈爱的人，作为教授他经常资助有困难的孩子，让他们得以进入更好的教育环境，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可那次展览，却像一场瘟疫，库尔沃的父亲也成为了患者之一，终日沉迷于“克罗娜之笼”带来的精神狂欢，最终选择自杀永远地入住永恒乐土。
鲜血染红了米黄色的床单，银制的小刀还插在他的胸腔中，从学校赶回来的库尔沃亲眼看着父亲在自己面前死去。就像一管挤多了的颜料，破败而又荒芜，那滑稽的死亡变成刷子，将黏腻的血液涂满库尔沃的半张脸孔。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自杀？他不是最在乎名誉了吗？库尔沃不解地看着还在涌出血液的尸体。
黛西呢？我答应过母亲，一定要保护好妹妹的……我要去找她……
库尔沃强忍着不适让下人关好窗子，收拾狼藉一片的卧室，恍惚地跑向妹妹的房间，却发现那里早已变成了一间堆满杂物的仓库，他唯一的妹妹，失踪了。
一天之内失去所有的亲人，让库尔沃完全崩溃了，他强忍着泪水与怒火，试图找到妹妹的踪迹，可诡异的是周围所有人都忘记了小黛西的存在。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绑架案了，库尔沃疲惫地坐在仓库里的小床上，月亮撕开云层，嬉笑地跑到地板上。库尔沃凝视着原本放满洋娃娃的胡桃木柜子，自责像输液一般不止地进入他的血液，幼时，他只能眼看着病痛带走母亲，而现在他又只能看着父亲自杀却无力阻止，一切都像流水般从库尔沃指尖溜走，而他却只能眼看着悲剧发生。
泪水从他的眼眶涌出，他只有17岁，他到底该怎么办？
万般痛苦之际，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他脑海中划过，祂说：
去往对面的柜子里，找到第三个抽屉，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库尔沃别无选择，他破罐子破摔般地按照要求行动，却发现柜子里的是他临走前给小黛西戴上的相片盒吊坠。翠蓝眼蛱蝶的珐琅图案在银色的月光下更加生动，橙蓝的花纹像是滚动的眼球，凝视着来人。
在库尔沃戴上的第一刻，他又一次听见了那稚嫩的声音，这一次他看见了那可怕的存在——一只硕大的眼睛出现在空中，眼前的房间被扭曲成色块，伴随着跳动的星云和鼓动的触手。
“你好，库尔沃，我是实习神明帕塔塔，也就是你们人类口中的邪神，现在，我需要你帮忙”暗红色的眼珠滚动一圈，连带着菌丝一般的金线铺满整个房间。
“因为你们那什么破学会从我的庙宇里偷走了一块碎片，导致这个世界偏离原定轨迹，老板让我解决问题。”巨型的眼珠不满地看向库尔沃，对祂来说人类都一个样，让祂加班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绑了你妹妹，你去把这厕所给我通了。”稚嫩的声音并没有体现出太多的情绪，但突然变密集的金色菌丝和长出眼珠的触手，暗示着祂的心情并不愉悦，谁乐意加班呢？
“你绑架了我的妹妹，却要我为你做事？凭什么？”在强大的威压下，库尔沃费力的回答，冷汗从他额角滑落。
“啧，亏你还是这个位面的主角呢，狗屁的天才设定，跟贴标签似的”帕塔塔无语的翻个白眼，化作一滩浓稠的黑色液体，最终又变成一只有兔耳朵却没有面孔的黑色章鱼“现在的情况，怎么想都是你妹妹在我这边能活得更好吧？”
……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他还是很不满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邪神，说白了，如果没有祂，就不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好好锻炼自己的屏蔽能力吧，大天才”帕塔塔直接打断库尔沃的头脑风暴，丢出又一个信息炸弹“这个相片盒吊坠是契约，你既然戴上了就为我打工，别想着摘下来。”
正打算摘下项链的库尔沃默默放下双手，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邪神。
祂说的没错，现在的情况黛西和祂在一起更安全……而且真正的源头也不是祂……
金色的丝线从脖颈处爬入库尔沃的耳朵，迫使他能冷静下来重新整顿思绪，在帕塔塔的压迫下和目前的情况，库尔沃最终半情愿的为帕塔塔工作，尽管他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按照原设定，你应该作为医学界新星加入弗劳达学会为贵族服务，却在看遍社会腐烂后带领贫民推倒帝国的阶级制度，但现在那个又菜又爱玩的破学会顶层已经被污染了，剧情线完全偏离。”帕塔塔瘫在沙发上唯一稍微干净点的地方，颓靡地吐槽。
“你作为神，为什么不能收走自己的能力？”库尔沃紧急处理完过量信息，风穿过窗户，让库尔沃一阵寒颤。
“懒，没别的原因”帕塔塔无力地挥动触手，“而且这个位面意志对我有限制，虽然你们这个世界破破烂烂，但这个意志居然还蛮坚定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老板让我来介入？”
“……”沉默，是今晚的库尔沃。真的不是因为你太弱了吗？他心想。
“那我该怎么做？”
“按照原剧情线，两年后进入学会成为医生，然后找到那什么‘克罗娜之笼’的核心并摧毁。”
“我什么时候能看见黛西？”库尔沃摩挲着相片盒吊坠里他们一家人的合影，悲痛的怀念在他眼中酝酿。
“看你什么时候完成任务，你要实在想看你妹妹的状况，也可以，只要你能提前一年加入学会，我就让你见她一面。”帕塔塔艰难地从沙发上直起滚圆的身体，空洞的面孔像黑洞一样，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其中。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保证我妹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合作愉快？”
“昂。”
时间线回到现在，刚从嘈杂的报告厅溜回宿舍的库尔沃，无力又疲惫的趴在床上，对于一个社交恐惧的人来说，这简直是酷刑。但他并没有休息太久，库尔沃艰难地支起身体，打开相片盒吊坠，让帕塔塔实现祂的诺言。
还在睡梦中的帕塔塔被强行叫醒，祂本想好好惩戒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类，却在看到库尔沃通红的眼眶时放弃了报复行为。
好歹相处一年了，自家小弟不能骂，帕塔塔心虚地放下准备攻击的触手，无奈地想道。
“好吧好吧，你做到了，我会满足你的愿望的，现在，如果不想吐出隔夜饭，就闭上眼睛。”帕塔塔跳到桌子上，金色的菌丝爬满整个房间，时空渐渐被扭曲，在十二点钟声第三次敲响时，库尔沃突然感到浑身都变得轻松，他睁开双眼。
“哥哥！”金发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这一年里帕塔塔像养宠物一样养她，并没有让她受到污染，就像帕塔塔所承诺的那样。她像一只归巢的小鸟飞快地向库尔沃奔去。
他们终于拥抱在一起，没有说更多的话，泪水止不住地往外跑。库尔沃紧紧地把小黛西按在怀里，这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帕塔塔站在一旁，虽然祂并不理解为什么库尔沃这么执着于和小黛西见面，但却并没有打扰他们的温馨团聚。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他们总会分开的，帕塔塔用触手抵住自己不存在的下巴漫不经心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