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十年守候
飞雪平安顺利进府,总算了了静川的心事。她叫上琼芳,笑声回荡在残桥上。
“好蓝的天,好美的云,好热闹的残桥啊!”静川扬着手臂,心情好到了极致。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琼芳也被她的好心情感染了,眉毛都笑弯了。
“当然是好事了!你不知道,我终于成全了一对有情人,看着他们笑逐颜开,我心情好得不得了呢!”
“成全了谁呀?该不会是你亲爱的六哥吧?”
“你怎么知道?”静川喜滋滋地问。“是呀,六哥和飞雪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楚王府里定是欢声笑语连成片了。能够和心爱的人比翼齐飞,双宿双栖,肯定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了!”
“谁?”琼芳恍惚间听到了飞雪的名字,不由得脸色一变,面庞凝上了一层寒霜。“楚王和飞雪?她什么时候和楚王好上的?”
“她和别人好上了,不正解除了你的心腹大患吗?你应该高兴啊!”
“是,我是该高兴。不过高兴之余,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想当初,我和少卿就是在这残桥上遇到她,那时候她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平头百姓,没想到不到一年,她竟摇身一变,成了楚王的新宠……”琼芳几乎是不敢相信,昔日她与楚王还算有过几面缘分,他的潇洒不羁,他的多愁善感,他的痴心幽柔,都让琼芳赞叹。如果不是爱上少卿在先,楚王绝对入得了她的法眼。“她还真是会挑人啊,一下就把你的心尖儿给挑走了……”
“你说什么呢!”静川反驳道。“飞雪纯洁灵动,六哥风雅多情,他们本来就是绝配。我是真心祝福他们。以前六哥蜷缩在宁安姐姐的那个小角落里,自怨自艾,清苦半生,是该找个倾心所爱的姑娘享享福了。”
“哼。”琼芳不以为然。“她还真是有手段,有心机。为了攀上侯门,不惜牺牲色相,哼哼,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如果这也算纯洁灵动,那这世上该到处都是仙女了!”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飞雪不是这种人!她感情细腻,心思周全,一直都在成全你和少卿。我想她也不会想到自己会爱上六哥。”
“成全?”琼芳不屑一顾,背倚着石桥。“说好听了叫成全,说得难听点,是祸害。我和少卿两情相悦的时候,她横插一脚,弄得少卿心魂不宁。我和少卿全毁在她手里。东窗事发,阴谋败露了,她却逃之夭夭,跑到公主府避难和蛰伏。现在搭上了楚王这高枝,更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楚王府,顺理成章地成为侧王妃了!这侧王妃的头衔自然要比‘荣夫人’更尊贵更响亮。”
“你想哪去了?飞雪离开少卿是迫不得已,爱上六哥是情难自禁。”
“你那个表姐快被气疯了吧?民间早就盛传楚王与王妃琴瑟失和。这颜飞雪一进府,恐怕就不再是夫妻不睦这么简单了,妻妾争锋、醋海兴波,哈哈!到时候,整个楚王府会乌烟瘴气,鸡犬不宁的。”琼芳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得意极了。
“你这么说就有欠公平了。你大概不知道吧,飞雪是以歌伎的身份进府的,可能永远不会被立为侧王妃。六嫂执意不肯让她进府,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各退一步。这虽是一个遗憾,但只有这样,她才能进府,能和六哥长相厮守……”静川每每提到这,都万分揪心,仿佛每道伤痕是划在她的身上。
“什么歌伎,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封为侧妃还不是迟早的事。”
“他们之间有君子协定,侧王妃只是一个封号,一个虚名。只希望从此以后他们能平平安安的,能白头偕老,那就再好不过了……”静川微闭上双眼,默默地在心里祈祷。
琼芳虽然对这件事有些震惊,但欢喜绝对是巨大的。飞雪现在等于是嫁为人妇,再也不是她和少卿的绊脚石。倘若少卿知悉此事,怕是对飞雪不会再有痴念了。于是,在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夜,琼芳特意为少卿准备了热酒和菜肴,把这个震惊的消息告诉了少卿。
少卿和琼芳面对面坐着,琼芳只是看他独自一杯一杯地饮着。她清楚,少卿这是借酒浇愁。
早就知晓飞雪与楚王关系的他,此刻心情是糟糕透了。听着雨疏风骤打芭蕉,帘外那一院海棠怕是绿肥红瘦了吧?潺潺雨声,秋意阑珊,阵阵冬寒,惊醒残梦……这一路走来,他风尘仆仆,满眼愁绪,也满身伤痕。为身世感怀,也为爱成殇,更为梦魇浑碎,这一地的凋零,依稀是梦中掠影,残花破败。
一壶酒满饮着,他眼角已湿润了一大片。
“我知道你伤心,可酒喝多了伤身子,为一个已经不再爱你的人糟蹋自己,实在是不值得。如今她觅得佳郎,也算有了不错的归宿,你应该死心了吧?”琼芳眼巴巴地瞧着他,试着触碰少卿心底对飞雪的最后防线。
他依旧缄默不语,只是喝酒。自己又筛了一壶,一杯一杯地猛灌黄汤。也许只有酒精的麻醉,他才不会痛。
“你别这样!”琼芳心疼地夺下他的酒壶。“举杯消愁愁更愁,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全世界不只是颜飞雪一个女人,你还有我……”琼芳眼底温柔无限。“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未曾离去,你为什么不多看我一眼?与其在那个死胡同里活活受罪,不如后退一步,或许会绝处逢生,豁然通达呢。”
少卿朦胧中已见醉意。他抬起醉眼,随着烛影一摇一曳,恍惚中,飞雪那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姿容让他沉湎。是醉生,亦或是梦死;是真实,亦或是泡影,他都分不清了……
她怎么会来?仿佛分别了太久,连声音听辨起来都有些费力,不过近了一看,是她!她似有满腹幽怨,似有一脸不舍,似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少卿傻傻地握起了她的手,给她想要的温暖,送上了一个轻醉的微笑。他拉琼芳近前,脸上漾开了波晕。
雨,依旧缠绕。夜,依旧绵长。只是属于他俩的夜晚,变了实质。
夜幕降临,罗帐低垂。
楚王将一个细长的锦盒交到飞雪手里。“送给你的,打开看看。”
飞雪打开一看,是一支玲珑剔透的粉杏玉簪。每一朵杏花的花瓣都清晰看见,要雕琢出这样别致的玉簪,肯定得下一番功夫。“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敢收。”
“什么敢不敢的,这可是本王送你的定情信物,不能不收。”他小心地从锦盒里取出簪子,不由分说地就给飞雪别在了发髻上。“我知道你不喜好戴这些啰嗦的东西,可这是我命人连夜雕琢出来的,看在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就收下吧。”
飞雪伸手摸了摸那支簪子,勉强一笑。“好吧。既然是定情信物,哪能不要呢?”
“这支簪子完全是仿制宁安出嫁前为我折下的那株杏花,这么多年了,我虽然小心地保存着,但还是凋零了。我想唯一久盛不衰的法子就是把它制成花簪。”楚王神色悠然,仿佛深陷在对宁安公主的回忆里。
飞雪顿觉羞惭:自己是什么身份,怎能与他心目中的神圣女神相媲美呢?纵然得到他的垂怜,恐怕也不及那位女神的万分之一吧……她从发髻上摘下花簪,端放进他的手中。
“怎么了?”他的思绪被打断。
“这支玉簪代表着王爷对宁安公主的思念永恒,我戴着不合适,王爷还是收回,说不定将来某一天,王爷和公主重逢了,王爷把它送给公主吧。”飞雪心底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欣羡和难以言说的醋意。
楚王有些自悔。他重新为飞雪戴起玉簪。“你多心了……在我心里,你和宁安的地位是一样的。多年前,她被迫远嫁他方;多年后,你却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有她的家庭,有她的生活,嫁的又是尊贵的皇长子——未来的储君。而你,却是要和我长相厮守,白首不离的……”
“长相厮守,白首不离……”她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她要把这八个字融化进血液里。飞雪感动得泪盈于睫,忘情地依偎在楚王的肩头。“王爷真情待我,恐怕我一生都无法报答……”
“说什么报答的话……”楚王捧起她的脸庞,目视着那两汪盈盈的星湖。“我才亏欠你呢,只此一生,你都要籍籍无名地跟着我。我连一个名分都给不了你……”
飞雪纤指抵在他的唇间,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真的不在乎有没有这个所谓的虚名。可是就在第二天,她惊奇地发现了一个秘密。
雨渐渐消停了。
晓风残月夜,霜露冷人心。
这是一个谎言与无知交错的夜晚。当晨曦一缕划破夜的黑,少卿才从醉意朦胧中恢复了意识。头还是莽莽撞撞地疼着,也不知道自己迷糊了多久,他睁开眼睛,感觉眼前一阵黑。自己的胳膊不知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当他转眼去看时,那一刹那,他如五雷轰顶。
怎么会是琼芳呢?只见她赤裸着身子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而自己竟也是赤裸着的。他慌了神,飞快地起身,惊醒了还在春梦中的琼芳。
“怎么会这样?”少卿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无奈酒精的麻醉还没散去,自己竟对昨晚的一切完全没有了记忆。
“你说呢?”琼芳娇滴滴地嗔责他。她羞答答地扯过一件衣服遮掩在胸前。“本来你喝酒喝的好好的,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拉着我就往床上走。我是一个弱女子,哪禁得起你的……”
琼芳没说下去,少卿却听得明白真切。真是枉读了圣贤之书,连这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丢干净了。他狠狠地拍着自己的脑门,怪自己不该猛灌黄汤。“对不起,琼芳……”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琼芳欠了欠身子去穿衣服,身子底下一朵娇艳的落红映入少卿眼帘。“轰”地一声,他的脑袋炸开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千错万错了。
“琼芳,你……我们真的……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
琼芳脸红透了,把头垂得更低了。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质疑,只是满面羞颜地穿着衣服。“你若不想承认,我也不会勉强你,更不会告诉爹爹,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了……”
“那怎么行!”少卿窘态倍出,已经满头是汗了。这种事,不是别的,铁板钉钉了,就得一肩担下。琼芳一个千金大小姐,即便遇到了这种粗暴的行为,只要她大喊一声,自己绝对不会再犯糊涂。可是她既然选择了沉默,就代表她是愿意委身于他的。即便自己有千般不愿,对飞雪有万般不舍,也是不能的了……
“是我做的,我决不会赖账,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你放心吧。等过几天,我去找老爷谈谈,希望他会首肯我们的婚事……”
琼芳惊讶万分,直直地望向他,仿佛不相信眼前天降的幸福。
“我没有听错吧?你是说……你愿意娶我?”
他是没辙了!大错已经铸成,多说都是徒劳,就让自己湮没在这段无爱的婚姻里吧。少卿压制内心所有的情绪,给了她一个看似坚定不移的点头。
琼芳激动地半晌没有说话,不顾一切地贴紧了他的胸膛。那份迟来的“宠爱”让琼芳泪如雨下。这么多年了,等这一天真是太苦熬了!
“少卿……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已经等了多少年!从我十几岁我就想嫁给你,可当这一天来临时,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你放心吧,只要你愿意娶我,爹爹一定会答应的!”
少卿的心已经跌落进谷底了。那悔恨与懊恼早将他粉身碎骨了。本想着凭自己仅存的一点优势,相较于楚王而言,他毕竟独身,能给全飞雪想要的幸福;奈何天不遂愿,就像一个赌徒,连这最后一点家资都当掉了。
楚王一早就进宫了。在飞雪刚进王府的那天,楚王就给飞雪安排了专门伺候的丫鬟。可是又害怕别人伺候得不好,转而想到了丽芸。丽芸当时一口就答应了。爱屋及乌,这是当初她对静川的承诺。
说到伺候,丽芸很尽心,也照顾得无微不至。早上帮飞雪梳洗打扮,安排餐点,带她遛弯……在楚王和飞雪面前,丽芸小心谨慎,从未表露出对楚王的依恋和爱慕。自从飞雪来了,楚王也从没提过纳妾的事,仿佛那个许诺在楚王心里早已没了痕迹。丽芸也没再提,她清楚,如果楚王对她足够在乎和重视,他会兑现许下的诺言。但倘若他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情,就算她苦苦哀求,恐怕也于事无补。她一直坚信楚王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必定会让她守得云开见月明。
天快黑了,楚王还未回家。餐桌上,飞雪和丽芸准备好了晚饭。
“呀,忘了一样点心,王爷最爱吃的杏仁酥还在厨房呢。”丽芸突然叫嚷着。
许是丽芸说话的语气太过暧昧,许是飞雪热恋中对感情太过敏感,就这一句话,让飞雪洞察出了丽芸对楚王暗寄的情愫。看着丽芸满面春风地下楼去拿楚王最爱吃的点心,她心里异样地不舒服。
等丽芸把最后一道点心端放在桌子上,飞雪就想言语间试探她一番。
“丽芸,从来没问过你,你跟着王爷多久了?”
“我从十三岁就跟着王爷了,到如今都快十个年头了。”丽芸自豪地。
“十年?”这个数字着实震悚了飞雪。十年的光阴啊!十年前,飞雪自己还是个七岁的小姑娘,丽芸却已经来到楚王身边,与她所爱的人朝夕相对。
“都这么多年了!”飞雪思绪渺远,仿佛飞跃到十年前。“那你一定最熟悉王爷的一切了……”带着淡淡的忧伤,又夹着小小的嫉妒。
“那是自然。他的泪与笑、伤与痛、爱与恨,每一次都是我与王爷一同分担……”丽芸默默地爱着楚王长达十年之久,虽未有过夫妻的名与实,但他们的关系早就超越了夫妻层面。
丽芸真幸福!飞雪暗暗羡慕她。这么多年过去了,丽芸早已过了婚龄,却仍然守在王府,想必是非君不嫁吧。她从来没想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对她爱着的男人有着别样的风月之思。眼前这个女人,如花似玉、乖巧伶俐、极善察色而又温柔多情,可是一个不弱的劲敌呢!楚王又是什么心思呢?这些年,楚王与王妃失和,免不了会和她有许多深宵共处、良夜相对的亲昵之举……
“那……王爷一定很喜欢你吧?”飞雪带着试探的口吻。
丽芸突然意识到自己感情流露得有些过度了。“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她话锋一转,接着便微微一笑,“我只是个伺候王爷的茶水丫鬟,想要攀上王爷情爱的高枝,我还没有资格。不像姑娘你,和王爷相识时间不长,却得到王爷对任何女人都没有过的恩宠,你才是最幸福的呢。我想,就连宁安公主也不及你幸运。她和王爷只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两小无猜,还没有真正走进彼此的生命中,就被生生拆散了……”
提到宁安公主,飞雪更觉自身卑微:出身低下、身世如谜、自幼孤苦、饱经沧桑,更是情感受挫,伤痕累累。远不及宁安公主来自富贵天家,温婉端庄,艳惊京华……“你跟王爷的时间久,他和宁安公主的故事,你一定很清楚吧?”
丽芸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你不知道,自从皇上钦定了宁安公主和亲,王爷不知哭过多少回。他和皇上据理力争,甚至撕破了脸,可是圣谕已发,话已出口,岂能再收回!公主走了以后,王爷有半年多的时间没踏出过府门一步,整天对着公主出嫁前折下的那株红杏发呆、掉眼泪,让人看了心疼。那个时候,王爷还没有被封王,在众多王爷公主里面地位算是比较低的,直到王妃的出现。我记得,那是在咱们太子殿下行册封之礼的国宴上,王妃对王爷一见钟情,不久就被皇上赐婚。接着王爷被封王,地位一下子就高涨了。因为他娶得是当朝周贵妃的亲外甥女,太子殿下的亲表妹。从此,王爷就掉进了痛苦的深渊。他们性格不合,又经常吵架,甚至是大打出手,没有一日安宁。越是这样,王爷就越发忘不了宁安公主。这些年,我几乎没见王爷真心笑过。自打姑娘你来了,我感觉王爷止水般的心又重新复活了,你就是王爷的重生……”
听着丽芸的叙述,她仿佛也跟着楚王从当初的美好一路踏过连绵的不幸,跌跌撞撞地走到今天,不禁眼角润润的。
“是王爷回来了!”丽芸突然兴奋地喊起来。
她快步走过去开门,果然迎上了楚王醉人的微笑。“王爷怎么才回来?”
“路上顺道去看了看静川,耽搁了一会。”楚王说着就进来了。天已经入冬,他特地系上了一件厚实的披风。
飞雪思绪一震,看着丽芸光彩照人的脸颊,立刻觉得自己矮半截。她竟然凭空就听出了楚王的脚步!这得是多少年风雨无误的熟知与判断!
飞雪起身,神情悄然地望着楚王。楚王顾不得解下披风,张开手臂就抱住了她。丽芸呆呆地看着他们深情依依的模样,心凉了个彻底。在楚王眼里、心里,承载的只是她一个人而已。她悄悄地退了出去,带着一股不舍与欣羡,掩上了门。
楚王还是紧紧地拥着她。“从早上进了宫就没闲着,好不容易盼到了黄昏,却收到了静川的捎话,要我一定要去看她。到了她那,硬是要留我吃晚饭。我左推右挡的,这才匆忙地回到家。”他握住飞雪的肩膀,仔细地瞧着她。“你呢?是不是久等了?”
飞雪虚应地一笑,心思却放在了那个令她担忧的薛丽芸身上。
“你怎么了,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楚王瞧她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得多问了几句。“是丽芸伺候得不够好,还是毓冉她刁难你?”
“王爷多心啦!”飞雪急忙辩解。“我在你羽翼的庇护下,好着呢!快吃饭吧!”飞雪推搡着楚王坐下用餐。飞雪边吃边琢磨着怎么试探一下楚王内心的虚实。
吃过晚饭,飞雪帮楚王热好了洗澡水,又帮他脱掉衣衫,让他疲惫的身子得到温水的滋润。她细细地为他擦拭身体,从后颈到脊背到胳膊到胸膛,无不尽心。楚王的眼睛像磁铁一样吸附在她的脸上。面对着宛转蛾眉的姿容,楚王似乎忘记了一切,那曾经的痛苦与泪水也不复存在。
“自从你来了,丽芸倒清闲了,原先这都是她的活儿。”
“以前,丽芸也是这么伺候你的吗?”飞雪小心地问出口。
楚王自知话露得太多了,略有羞惭,但还是点了点头。飞雪心里一阵热流:终于得到了他的亲口承认,他们的确如此亲密无间……
“她跟你时间不短了吧?”飞雪明知故问。“我看她年龄比我还大些,为什么到现在也不嫁人呢?”
“之前我也问过她,想在朝中给她物色一个好人家,可她不愿意。”
“为什么呢?嫁人生子不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事吗?”飞雪一步步逼近真相。
“我……”楚王吞吞吐吐,迟迟不愿讲。
“依我看,八成她是早就心有所属,此生非他不嫁。而这个人……就是你!在她正处在豆蔻年华、青春萌动的时候,便遇上了你。你出身高贵又多情不羁,这些年又为情所困。她心疼你,又不敢直言她的爱慕之情,所以干脆终生不嫁,做一个永远伺候你的丫头……”飞雪一针见血,剖露了他的隐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丽芸告诉你的吗?”楚王转眼盯着她,张皇失措。
飞雪摇摇头。“是我看出来的……一见你,她的脸上就热情洋溢,神采飞扬的;看不到你,她会黯然失色,会彷徨不可终日。从她看你的眼神里,我读出了她的渴望和期盼,也读出了她的无奈和心酸。明知道你心里装着别人,明知道你有妻子在旁,她还是会傻傻地爱上你……就像我一样……”飞雪深邃的眼帘中蒙上了一层泪影。
楚王嘴角泛起苦涩,捧起她含泪欲洒的面庞。“我心里装的不是别人,是你呀……”
“可是……她陪伴你、伺候你了那么多年,甚至对你身心交付,我不能当她不存在啊!”
“什么身心交付啊!”楚王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笑着用食指勾起了她的下巴。“哪有什么身心交付!她倾心于我多年,我无可否认;但是绝没有你说的那种不正当的关系!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好色之徒吗?我和她呀——清白如水!”最后四个字,楚王几乎是一字一字咬出来的。
飞雪惊喜而又诧异:“这怎么可能!你们十年相伴……十年啊……特别是她为你更衣铺床、沐浴熏香的时刻,你们都没有……都没有过……?”飞雪坚决不信,以致有些语无伦次。
楚王坚定地摇头。
飞雪还是将信将疑。
“怎么会……”
“是真的!”楚王再次强调。“别说你不信,说出去恐怕一个相信的也没有,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从来没有碰过她……除了毓冉和你,我朱见洵没有别的女人……”
飞雪早被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她不再质疑,也不再追问,只是躺进他的怀里,享受甜蜜的拥抱。“可是,我好嫉妒她……能够和你相濡以沫,并肩走过那些失意的岁月,就算此生不能嫁你,但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你——在你需要的时候,能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替你端一杯清茶、递上一块手帕、帮你拧上一个纽扣、给你准备一点小点心……在我们说着话的时候,她居然能毫无征兆地听出你的脚步……”她抬起头,莫大的羡慕之情涌上心头。“她简直将你的一切都烙在了心间……”
“你要是陪我十年,你也会的……”楚王笑容四溢。
“我恐怕没有丽芸那般幸运,我孤苦无依、命薄如蝉翼,能让我遇上王爷,已是老天莫大的恩典,倘若能让我陪王爷十年,我死而无憾……
“别说不吉利的话……”楚王双目含情,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死生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古人爱情诗句里最美的句子,也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目标,好不好?”
飞雪嘴角浮起一朵水莲般甜美的微笑,内心早就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能抛开世俗的一切,不计虚名地爱着,也被爱着的人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那是世间再美好不过的了。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她?”飞雪双眸里盛满爱意和期盼。
“说实话,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打算立她为侧王妃,而且毓冉也已经答应了。”楚王实事求是,毫无一丝隐瞒。
“什么?”飞雪怔呆了。许久,她才缓过神来。“这么说,是我的出现,阻挡了她的幸福……”
“你说的不完全对。即便我当时立了她,也还是会遇上你啊,也会有今天的局面啊。”
“但至少,她可以平分你的宠爱,也会有幸福的时刻,不像现在……弄得妻不是妻,妾不像妾,夹在中间,还每天都要面对你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她心里一定难过死了!”她不禁为丽芸叫屈。“都怨你,非让她伺候我,你这不明摆着让她伤心,让她恨我吗?”
“我当时不是这样想的!”楚王哄着她。“我在想,或许她见了我们如胶似漆的模样,会对我彻底死心,会慢慢地将我遗忘,岂不是更好?”
飞雪完全不以为然。“依我看,她非但不会将你遗忘,反而会记得更深更牢!我看她每天翘首等待、望穿秋水的样子,根本不是打算忘掉……”
“好啦!好啦!”楚王打断她的妄加猜测。“你又不是她!快给我穿上衣服吧,水都凉了!”
飞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粗心了。“对不起啊,光在这说话了,忘了给王爷添热水了!”
飞雪从架子上取下楚王的睡袍,立即给他裹上。楚王借机咬住了她的唇,箍紧了她的腰。
“我是不是没有丽芸伺候得好?”飞雪眼波纯情,像一株羞答答的玫瑰花。
“是啊,老是那么粗心大意!”楚王言语上虽是嗔怪,但脸上却是挂着笑的。
飞雪有些沮丧。楚王当腰将她抱起,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飞雪眉眼含羞,攀着楚王的脖子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