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唐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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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世道无常

有一个疑问,先生所指何秀姑新勾搭上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好友都穆?此又是先生一生中不清不白的一段公案。单从所有证据指向来说,都穆的嫌疑最大。

但也有现代人替他表白,说某年某月某日,苏州博物馆收藏过一张《故怡庵处士施公悦墓志铭》拓片。这块墓志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出土于灵岩山,拓片文字清晰,右侧清楚地写着“都穆撰”“唐寅书丹”等字样,分明一个是撰写,另外一个书写。拓片左侧提到的“施公悦”安葬时间是弘治庚申(弘治十三年)十二月初十日,此时离科场案已经过去一年多。研究者坚称,科场案举报者,一定不是都穆,否则,两人为何还会于一年之后合作为同一人写墓志铭?

事实上,这种证据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历史上的都穆自中进士并授受官职之后,似乎还算是一个清官吧!而且文名挺盛,他平日里坚持搜访金石遗文,拓印缮定,著写了《金薤琳琅录》二十卷。晚年告老还乡后,寄身南濠里,自谓“南濠先生”,日夜研读,写了诗学批评专著《南濠诗话》,后世评价亦是不错。

曾有一则故事形容都穆在文学上的努力,说是谁家晚上要是无有灯火,不管到夜里几点,只要去南濠里都元敬家,一定可以借到。顺便解释一下,古时候的火可不是随时都有的,不像现在,划根火柴,或者打一下打火机都行。古时候取火,大多用火镰加火棉,星星之火引燃之后,再用专门工具保存火种。

但实质性的问题还是没有完全说清楚,历史传说中的都穆跟何秀姑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先生新婚之后尽早入京城备考,都穆却也算得上是先生的朋友,他自上门多事并上位,似也在情理中。

总之一句话,自科场案发之后,先生和都穆的关系相比以前有很大的变化,其实从此之后完全形同陌路。

何秀姑离去之后的第三天,先生终于从污秽的床上醒过来。

先生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到底醉了几天。似乎有人来敲过他的门,可是他的身体动不了,也睁不开眼睛。他在醒来之后,感觉头痛得厉害,而且床上和身上发出的味道令他迷茫,自己这是在哪里?是下地狱了?分明不是,只见窗外阳光灿烂,卧室之外案几上,隐隐摆放着一些酒菜,另外还有一个歪倒在地上的空坛子。先生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终于想起离去的何姑娘。

“她还真是坚持要走?走就走了吧!落下我一个人更好,从此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名山大川任我畅游……”

先生踉跄着起身,见自己身上脏得不行,连忙把衣裳全脱掉。幸好是夏天,天气倒也不冷。又闻见满屋子都是臭气,一看那剩下的肉食,全都长出长长的霉毛烂掉。先生微微一笑,心道,正好今日彻底打扫一遍,从今往后开始一个新的人生!

先生光赤着身子赶紧动手,忙里忙外,一阵把所有的脏秽东西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先生又把衣服洗干净拿到院子里晾了,又到水缸边上,用木勺满满勺了一桶水,迎头浇下,把自己冲个精光。

先生翻找出去年的夏衣穿上时,内心已然生出一丝爽意。为什么?为什么在遭遇了那么多打击之后,竟还有这样的感觉?难道是一种精神上的彻底解脱?先生解释不清楚,他只隐隐感觉到,过去的一个自负孤傲的唐寅唐伯虎将要死去,一个新的唐寅、唐伯虎,已经诞生了。

为了这新生,他必须得走出去散散心。至于浙江小吏,就去他的吧!只要不是皇命威逼,他断不肯前去就任。

在出行之前,他还想着寻访一下苏州好友,互相交际一下心情,再了解一下现在的时政。但一念之间他又失去兴趣。想当年离开苏州之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时真觉得状元郎可以手到擒来,如能成功,现在的苏州府内应该到处都是迎接他的鲜花。但是现在呢?他不但连进士都未中,居然还被关了近三个月的大狱?真是有些羞于见到那些苏州同仁……

他正拿不定主意,门忽然响起来。他悄悄到院子门口,隔着门缝一瞅,却是张灵!好小子,回来才有几天,根本没人在意我,你却头一个上门了。你不也是天性厌恶官场?倒算是一个知音,且放他进来。

先生顺手打开门,张灵在门外正踌躇,听街上人传说先生已经回来了,为何还见不着身影?一转眼,门忽然开了,只见先生衣着光鲜地出现在门内。不对啊?整个苏州府都在传说先生在京城下了大狱,他的身上怎不带一点颓废之色?

“梦晋,你小子还记着我啊?有些日子不见了,早就想我了吧?”先生现在的脸上带着无限感慨,说话似乎也比以前从容些。

“伯虎,我倒是想你来着,你这一走足有五个多月了,这次会试如何?是不是遇到麻烦了?你什么时候回的家?怎不到我家找我叙叙?”张灵惊喜地冲他发出一连串的疑问。他现在肯定想知道先生的所有事情。这小子,的确还是把先生放在心上。

“所有之事一言难尽。其实呢我也有点儿想你了,快请到屋里坐,正好家里还有些酒,你我正好喝几杯说说话儿。”

“有下酒菜吗?要不等我去买点回来。”

“咱俩喝酒还用得着下酒菜?只要有酒就行。走,先进屋看看。”

先生很快领了张灵进里屋。一进屋,张灵就嗅出些味道,诧异地四下里看看,道:“你又喝酒了?是一个人自斟自饮?你到底回来几天了?”

“大概,有三天吧?”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人喝得大醉,无非是怀有心事,这可不怎么光彩。

“三天?前日和昨日我可都是来找过你,你家中却毫无动静。哎!何夫人呢?她没在家?”

“以后再不要提她,我,我已经把她给休了!”先生犹豫着回道,且不好意思地低头。

“你已经将她休了?何夫人不是挺贤惠吗?伯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好不容易才把她娶回家。你肯定是受刺激了,你肯定憋了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你一回来就看人家不顺眼,就跟人家吵,对不对?最后你把她给惹毛了,她现在气得已经回娘家了,对不对?”

“够了,你别胡说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看她不顺眼,所以我才把她给休了,行不行啊?”先生突然跳起来愤怒地道。

张灵吃惊地望着先生,不觉愣怔。先生现在的脸色完全扭曲,而且阴沉得可怕。

“哥,我可没别的意思,行,咱现在不提她了,咱不提行了吧?哥我今日里啥也不干,就陪你喝酒,咱们只喝酒,不谈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