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出入，无器不有

《素问·六微旨大论》说：“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本文首先提出“动而不已，则变作矣”的观点。运动是物质存在的形式及固有属性，动而不息是自然界的根本规律。中医学就是用运动变化的观点，来分析研究生命、健康和疾病等医学问题，这是中医学的基本学术思想。升降出入是其基本运动形式，自然界的生长收藏，人体的生长壮老已，无不赖之变化，四者之间必须保持正常，否则自然界就会灾害降临，人体就将发生疾病，严重的可以出现“神机化灭”“气立孤危”，预示生命的危殆。

联系临床则以周学海之《读医随笔》阐发入微。他说：“内伤之病，多病于升降，以升降主里也；外感之病，多病于出入也……升降之病极，则亦累及出入矣；出入之病极，则亦累及升降矣。”说明升降与出入，关系密切，前者从纵向云，后者从横向看，而人身乃统一整体，升降出入协调顺畅则气化不息，生化无穷，反之则诸症丛生，百病乃起。

即以脾胃病为例，脾胃居中焦，为气机升降之枢纽，大抵治脾胃病总以调节升降为大法。仲景创五个泻心汤治痞证，尤其是半夏泻心汤为辛开苦降法之代表方剂，临床用其调治各种胃病，收效甚佳。兹举用此方加减治疗胃食管反流病例。

李某，女，50岁。

患者过去有胃病史，时轻时重，次递发作，从未介意，及至围绝经期，心情大变，主诉除潮热汗出、心烦不安、睡眠不佳外，近1年来烧心难过，或胀气嗳气，或吞酸胸痛，波及咽喉部。开始以为心绞痛，多次做心电图检查，除有一次发现阵发性心动过速外，均未见异常。用西药后开始有效，继则不能控制症状，做胃镜检查示“胃食管反流病，伴黏膜糜烂”。来诊时舌苔薄黄腻，脉细数。

气机升降失调。

宜降逆和胃制酸，用半夏泻心汤加减。

制半夏 12g，黄连 4.5g，黄芩 12g，党参 12g，炒白术 12g，炮姜 4.5g，甘草 4.5g，竹茹 6g，旋覆花 9g（包），煅瓦楞 30g，炙乌贼骨 30g，枳壳 12g，木香 9g，青陈皮各9g，延胡索12g，蒲公英30g，苏梗12g。

上方加减1个月后，上述症状缓解，但潮热汗出，心烦依然。上方加知母12g、生龙牡各30g。在加减过程中，痛剧加五灵脂12g、制香附12g；胀甚加香橼皮12g、大腹皮12g，嗳气加重用代赭石30g；便秘加制大黄9g、麻仁30g等。前后治疗半年余，潮热汗出减，烧心、吞酸、嗳气、胀气均基本消失。嘱其复查胃镜，因惧痛而未能随访，但症状未大发。

以上用辛开苦降法调脾胃之升降而应手，此类病例不胜枚举。但治胃病不仅涉脾，也多与肝胆有关，我常用柴胡桂枝汤法调少阳之枢机，或与半夏泻心汤合用，升降出入并调而收功。考柴胡桂枝汤乃仲景用治“外证未去”之太少并病，或治“腹满寒疝宿食”，可见此方外感病、内伤病均可应用。前者调少阳之枢机，后者温脾胃之不和，前者旨在调出入，后者着重理升降，是以升降出入并调，正合胃病治疗当从肝胆脾胃整体考虑之大法，兹举一例。

戴某，男，36 岁。

素体康健，亦无胃病史。近酷暑难耐，经常贪杯饮冷，甚是痛快，近3个月来胃脘不适，或胀或嗳，或隐隐作痛，食饮稍减，口苦，舌苔白腻，脉弦滑。胃镜示胃窦炎，幽门螺杆菌（+）。

胃中有寒，肝胆脾胃不和。

用仲景柴胡桂枝汤化裁。

柴胡12g，桂枝12g，白术芍各12g，制半夏12g，炮姜9g，木茴香各9g，藿苏梗各 12g，制香附 12g，青陈皮各 9g，延胡索 12g，郁金 12g，吴茱萸 4.5g，黄连 4.5g，甘草 4.5g。

上方加减过程中曾用过乌药、佛手、五灵脂、茯苓、代赭石等。前后治疗2个月，全部恢复，憾未复查胃镜，但做呼气试验，幽门螺杆菌（-）。

上两例说明《内经》升降出入理论乃治病之准绳，无论内伤外感，只要把握“调其不调”，则升降调，出入畅，无不应手；另，仲景方不囿外感、内伤，只要“师其法，不泥其方”，无不心手相随，足堪垂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