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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宇

最近大宇正在张罗二皇子淳于宁的婚事,数年前淳于宁隐姓埋名到大安游历,在眷城邂逅了一名志同道合的大安女子。就禀报了淳于信,与大安通婚是老祖宗定下来的,淳于信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只要这女子家世清白,知书达理就好。

淳于宁却信誓旦旦地说:“父皇,儿臣娶了此女,定能为父皇一统天下做出极大地贡献。”

“二弟真是大言不惭!”淳于沐冷哼一声,“难道二弟娶的是大安的公主?可据我所知,大安先帝只有卫许一个儿子。”

“大哥,非也,非也!”淳于宁得意地说,“此女虽非公主,却比公主的利用价值更大。而且她刚刚助我杀了樊冲。”

“二弟,不是我说你,你费劲杀个小喽啰干什么?”淳于沐呵呵一笑,“你若有本事,去杀了田远山啊,他才是父皇的心腹大患。”

“大哥莫急,樊冲一死,自有人帮我们去对付田远山!”

“此话何意?”淳于沐问。

“请父皇和大哥静观其变吧!”淳于宁自信满满地拱手道。

淳于信高坐在龙椅上,一股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常清河究竟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愕然,淳于沐和淳于宁对视一眼,淳于沐说:“大安朝堂说的是,常清河染了恶疾,暴毙!”

“是吗?”淳于信语气恹恹,思绪回想起二十五年前。

淳于信还是大宇太子,孤身一人游历天下,不想在眷城城郊被一伙歹徒截杀,幸得偶然路过的常清河拔刀相助,才幸免于难。

彼时二人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决定结伴同游。淳于信大常清河十多岁,二人志同道合,很快结为好友。

分别时,淳于信告知常清河他的真实身份,邀常清河去大宇,入东宫,做他的左膀右臂。

常清河说故土难舍,婉辞好意,二人分别,期待再见。

十二年前,当年大安先帝暴毙,田远山大权在握。淳于信早已登基为帝,给常清河去信一封。真心邀请他来大宇。

常清河回信说,他不能辜负大安先帝知遇之恩,哪怕一辈子屈居田远山麾下,他也心甘情愿。

还一并给淳于信送来了一块石头。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淳于信握着石头,欣慰地笑笑,常清河一辈子忠义为先,实乃天下臣子楷模也!

“清河真的就这么死了?”淳于信悲伤地说。

“父皇,常清河不过是大安一个告老还乡的臣子,父皇不必为他如此伤心,而伤了龙体!”

“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淳于信吼道,“我和清河结交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你有什么资格置喙我们之间的感情?”

“父皇息怒!”淳于沐跪了下来,“二弟口不择言,您不要同他一般见识,闻常叔父噩耗,儿臣也很心痛,可人死不能复生,请父皇节哀。”

“沐儿朕交给你一件事,你去大安找到你常叔父的家眷,将她们接到大宇,朕要见他们。”

淳于沐还没有回答,淳于宁已道:“父皇,此事就由儿臣来做吧,大哥是长子,身份贵重怎能去大安冒险,请父皇给儿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可好?”

“那好吧,你此去大安,正好帮朕探望一下他……”

樊冲出殡那日,眷城下了一整夜的暴雪,积雪深大膝盖,寒冷刺骨,走路都很困难。

天刚擦亮,简梦川身着孝服,走入樊冲灵前。本来恫心疾首的樊宗见她来了,愣了片刻,与钟氏对视一眼,皆不可思议地望着简梦川。

因为他们笃定,她不会来。

“冲哥,我来了!”简梦川先向樊冲深深一拜,继而转向樊宗,“伯父,等宾客们都来,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给您满意的答案。”

说罢简梦川跪在樊冲的灵柩前,按规矩,给来吊唁的人见礼。

宾客们一批批如约而至,乐正晓身着一件素衣到樊冲灵柩前,给他上了三柱香,看向简梦川。

简梦川给他磕头回礼,说道:“乐正大人,您的心意,冲哥知道了,谢谢您能来。”

“梦川,你要节哀,这日子,还得继续。”

宾客齐聚,简梦川站起身,先朝宾客一拜,又跪在樊冲的灵柩前,伸出三根手指,坚定地说:“我简梦川当着所有人发誓,今生今世只有樊冲一位夫君,余生绝不再嫁,若违此誓,叫我不得善终!”

她这番话,惊到了在场所有人,尤其是乐正晓,简直是五雷轰顶,他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早已攥成了拳头,他瞥了一眼一脸得意的樊宗。

这下简梦川发了誓,相当于自绝姻缘,余生漫漫,她该多孤独。

樊冲落葬之后,简梦川久久不愿离去,她靠着樊冲的墓碑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她多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樊冲还在。

而乐正晓就藏在了不远处的密林里,注视着简梦川的一举一动。

“冲哥,对不起!其实,我没那么爱你……”简梦川忍不住潸然落泪,声音已然沙哑,“当时,我之所以答应你的提亲,是不想让师父因为我的婚事,跟田远山起冲突,后来,我见到了你,你我都喜欢剑术,志同道合,我想感情总能慢慢培养,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吹得简梦川瑟瑟发抖,她却没有离去的意思,而是怜惜地反复抚摸着墓碑上樊冲二字。

“冲哥,刚才发的誓言,是我的肺腑之言!”简梦川笃定地说,“你对我的好,点点滴滴我都看在眼里。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我愿意为你……”

简梦川还没说完,乐正晓从密林中走了出来,惋惜道:“樊冲已逝,你又何必为难自己?就算你不来送他,我想樊冲也能理解。”

“先夫重情重义,我岂能不送他?”简梦川笃定地说。

先夫二字,再一次刺痛了乐正晓,乐正晓忧愁地望着她,一遍遍地问自己,他和简梦川真的没可能了吗?

是因为今天,听见简梦川发誓绝不再嫁,还是自己娶了田隐隐?

从此往后,简梦川除了上朝穿着官服,私下她都穿着一席白衣,发髻上只挽着一圈简单的银饰。

田隐隐的月份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好,宫里的御医让她尽量卧床养胎,不要忧思过度。

乐正晓现在处理完朝政就回府陪着田隐隐,还特意给她买了糖葫芦开胃。

“都说酸儿辣女,夫君,我觉得这胎一定是儿子!”田隐隐咬了一口糖葫芦,摸着滚圆的小腹,满足地说道。

“儿子,女儿,我都喜欢。”乐正晓微微一笑。

“夫君,跟小川一比,我觉得我幸福极了!”田隐隐靠在乐正晓肩头,紧握他的手,神色流露出些许悲伤,“她和樊冲那么相配,就这么天人永隔,我一个外人看了都伤心,更何况小川?”

“我们就别说别人了,隐隐,你现在只要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就好!我们的日子好很长。”

最近眷城发生很多起幼童失踪的案件,失踪的孩子小的两三岁,大的七八岁,都是被父母带上街,父母被人群冲散,就此失踪。

这个案子搞得人心惶惶,现在没有人再敢带孩子上街了。

负责此案的官员竟然查不出一点线索,被田远山免职。田远山把案子交给了乐正晓,让简梦川从旁协助,限期十日侦破此案。

人海茫茫,眷城又那么大,找出嫌疑犯无异于大海捞针。乐正晓和简梦川只好乔装改扮去街上去找找线索。

百姓们怨声载道,说天子脚下还能出此等悬案,简直是官府的无能。

简梦川穿着一件灰色布衣,盘着飞云发髻,坐在茶摊上,给对面的乐正晓倒茶。

“小川,既然要乔装改扮,你为何不扮成男子,行动方便一些?”

“晓哥,我的身量容貌穿套男装我就成男子了?”简梦川反问道,“到时候反而惹眼,还不如这样,扮成个妇人,好让嫌疑人放松警惕。”

“这街上都没有孩子,嫌疑人只怕不会出现了!”乐正晓一边喝茶,一边环顾四周,看看能不能捕捉到一点点有价值的线索。

一支来自大宇的商队引起了简梦川的警觉,商队的头目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公子,这位公子虽然穿着大安的服侍,但腰间别的腰刀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

“晓哥,你看……”

“怎么了?”乐正晓朝简梦川的视线望去,“大宇的商队啊!眷城有很多做皮料生意的大宇人。”

“你说此案,会不会跟他们有关系?”

“你想多了吧?”乐正晓不以为然,“大宇抓几个小孩子干什么?你的推理毫无逻辑。”

“去查一下总归是好。”

简梦川正要去那几个大宇人下榻的客栈调查时,简府的家丁慌慌张张来寻她,说午后常乐出去玩,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钟离氏急疯了,当场昏了过去,常悦让来通知她。

常乐,常乐,你在哪儿?

简梦川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去寻找常乐,她也亲自一条一条街找,常乐是师父的儿子,如果有什么意外,她该如何跟师父交代。

简梦川找了一晚上,乐正晓也陪了她一晚上,凌晨时分,简梦川彻底撑不住了,差点倒下去,幸好乐正晓在后面扶着她。

“够了,小川,你回去休息吧,已经那么多人去找了,常乐不会有事的!”乐正晓扶着她说。

“怎么办?”简梦川无助地滑地上,半跪着仰视着微微发亮的天空,“师父师娘中年得子才生了常乐,如果他……是我对不起师父。”

“你别那么悲观!”乐正晓扶起她。递给她一块丝帕,“常乐也许就是迷路了,我先送你回去,说不定他自己就回去了。”

谁料想一回到简府,常悦就对着简梦川一顿指责,指责她没告诉她们最近发生了幼童失踪案,指责她没有照顾好常乐。

“师娘!”简梦川拱手朝钟离氏施了一礼,沉沉地说,“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最近公务繁忙,鲜少照顾你们,才害常乐遭此横祸。”

钟离氏捂着胸口。泪流不止。常悦退了简梦川一下:“你少假惺惺的!”

“你干什么动手!”乐正晓朝常悦吼道。

“乐正大人,我推她,你急什么?”常悦疾言厉色道,“大人您已经是左相的乘龙快婿,难道你还惦记着她?还有你,简梦川,樊冲尸骨未寒,你却……”

“混账!”钟离氏实在听不下去了,打了常悦一个耳光,“你弟弟现在下落不明,你还有心思说这些!”

常悦被钟离氏吓得不敢吭声,捂着脸一脸委屈地退到钟离氏身后。

“乐正大人请您见谅!”钟离氏朝乐正晓拱手道,“小女忧心胞弟,一时口不择言。”

“常悦,你污了简大人的清白,向她道歉!”乐正晓命令道。

常悦不情不愿地道了歉,乐正晓和简梦川正准备再次出门寻找常乐,却听见常乐的声音。

“娘亲,娘亲!”常乐跑了进来,他眼里充满了恐惧,可想而知他这一日一夜都经历了什么?

钟离氏抱着儿子,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久久才平复了心情。

随着常乐进来的是一位公子,虽然他把腰刀藏了起来,简梦川还是一眼认出来他就是昨日大宇商队里的头目。

此人便是乔装改扮的大宇二皇子淳于宁,常悦一看见淳于宁进来,就下意识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但淳于宁所有的目光全聚集在简梦川身上,

“常乐,告诉阿姊,你去了哪儿?”简梦川温和地问。

据常乐回忆,昨日他一直在门口玩,忽然失去了意识,好像被人装进了麻袋,等他在醒过来,就遇上这位公子,把他送了过来。

“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阿弟能安然无恙,全靠公子,此等大恩,简梦川无以为报!”简梦川拱手道。

“在下姓宁,昨日见这位小弟弟昏迷在街头,才施以援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淳于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