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内经临证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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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门亦为五藏使

(一)

语出《素问·五藏别论》。魄,通粕。魄门,指肛门,即排泄糟粕之门。“魄门亦为五藏使”,指肛门功能受五脏支配,而肛门降浊排便功能的正常则有利于维持五脏气机的升降出入。说明肛门功能与五脏之间存在密切的生理联系。

王周全在《河南中医》1997第2期撰文,指出魄门在生理上和五脏的密切关系,如魄门的正常启闭依赖于心神的主宰、肺气的宣降、脾气的升提、肝气的疏泄、肾气的固摄,对于临床有重要作用。戴长林在《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1997年第2期撰文,认为魄门的启闭、大便的排泄,不仅是胃肠功能的反映,也是全身状况的表现。魄门既受五脏生理功能的制约,又能协调脏腑气机升降,同时还反映了内在脏腑的状况,充分体现了中医整体观理论,对于临床辨证,判断疾病之寒热虚实,确立治法,选择方药,推断预后等均有一定指导意义。正如张琦所说:“五脏皆赖以启闭,不独糟粕之所以出也。”

魄门与五脏的生理关系体现于五方面:①心与大肠魄门似无直接关联,但“心者,五藏六府之大主”,故心功能正常则脏腑活动协调,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作为传化之腑之一的大肠终端魄门也必会受到影响。如神志不清,可见大便失禁或大便秘结。再者,心主神明,人的精神意识思维活动受其主宰,然心神的正常活动有赖于气机出入升降,若魄门开闭有度,气机升降有序,则思维敏捷,精神振奋,反之易见惊悸怔忡,甚则谵狂迷乱,如大承气汤证中的谵语等。②肝为风木之脏,性喜条达而主疏泄,其疏泄之功对全身气机的升降协调起着重要调节作用,若肝失疏泄,气机升降失司,则魄门开合失度,可见便秘或腹痛泄泻。③脾胃运化正常,清升浊降,则魄门开合有节,若脾胃运化失职,其升清降浊失常,魄门难以正常关闭,而为泄泻等病证。④肺与大肠相表里,大肠传导、魄门的开合,依赖肺气的清肃下降,肺气肃降,大肠之气也随之而降,魄门正常开闭,大便排泄通畅。魄门的正常启闭,又有助于肺气的肃降,临床如肺部感染、支气管炎、阻塞性肺气肿等疾病,常见呼吸急促、咳嗽气喘、胸闷咳痰黄稠、发热烦渴等痰热蕴肺、肺气上逆之象,此时在辨证的基础上,酌情加入清泻大肠、开通魄门之药,对于缓解症状、提高疗效具有重要作用。⑤肾司二便,主开合。肾之阴阳平衡,肾气固摄,开合协调,则魄门启闭有序,排泄正常。若肾阳亏虚,命门火衰,温煦无权,不能助脾腐熟水谷,开合失司,关门不利,则魄门启闭无节,排泄功能失常,如五更泻即是其例。综上,提示临床对于魄门启闭失常的调治,不能仅仅单纯通便或止泻,而要从整体观出发,辨证论治从五脏调理才是治本之法。

案例1:

蒋某,女,29岁,1982年9月20日初诊。

妊娠5个月,便秘2个月,每日顿服脾约麻仁丸及外用开塞露方能排便,大便先干后溏,伴心烦寐差,腹胀纳呆,舌质红,脉弦滑。血红蛋白7g/L,血压13.1/7.7kPa(98/58mmHg)。

辨证:

气血不足,肝脾失调,中气虚弱,推动无力。

治法:

大补气血,调和肝脾,升清降浊。

处方:

潞党参 30g,生地黄 15g,黄芪 15g,炒白芍 10g,当归身 10g,麦冬12g,谷麦芽各 10g,苏薄荷 5g(后下),陈皮 5g,炙甘草 5g,柴胡 6g,升麻 4g。

进药5剂后,大便通畅,诸恙悉平。继进5剂,以巩固疗效。[施明仙《浙江中医学院学报》1986(4):22]

按:

大便秘结可由多种原因引起,气血亏虚,中气下陷,传导无力亦即其中原因之一。本案为妊娠气血聚以养胎,肠道失于濡润,中气推动无力,肝脾失调,气机失调畅,则糟粕难于排出,而便秘难解。故予大补气血,调和肝脾,升清降浊,方以健脾益气之补中益气汤加养血润燥、调节肝脾之品,而能应手取效。

案例2:

裴左。

五更泄泻,延经数月,泻后粪门坠胀,纳谷衰少,形瘦色委,舌无苔,脉细濡。命火式微,不能生土,脾乏健运,清气下陷。补中益气合四神加减。

治法:

益气扶土,而助少火。

处方:

潞党参9g,炙黄芪9g,炒於术6g,陈皮3g,补骨脂4.5g,益智仁4.5g,淡吴萸15g,果肉3g,炮姜炭2.4g。桂附地黄丸10g吞服。(《丁甘仁医案》)

按:

本案乃肾阳虚衰,火不温土,运化失常之五更泄泻。日久则中气下陷,清阳不升,故泻后粪门坠胀。方用补中益气汤合四神丸加减,脾肾同治,并以桂附地黄丸吞服,共奏温肾健脾升清之效。

(王 琦)
(二)

余初读《素问·五藏别论》时,每觉其对脏腑功能特点的概括极其精辟,领悟殊深,唯读到“魄门亦为五藏使”语,虽能随文衍义,总觉其意趣平平。自谓《内经》未必字字珠玑,而未加深究。

近年来临床中经常遇到这样一些病例,引人深思。一狂证患者,语言错乱,独自歌咏嘻笑,或狂奔乱跑,或彻夜躁动。经用氯丙嗪等治疗,奏效不显。来诊后,切得脉来弦数,家属云其十来日未睡,不大便,而食量未减。证属阳明腑热上攻,神明失守。拟大承气汤加生铁落、天竺黄、全瓜蒌、生龙牡、石菖蒲等,3剂后,解便甚多,且恶臭,精神躁动见缓。守法减其制调理数旬而症平定。有一冠心病患者,心绞痛屡发不止,诉大便数日不解,经用调胃承气汤合小陷胸汤,加丹参、赤芍等,7剂后痛止,胸痛泰然。继以调理,病情稳定,未见复发。又,一失眠患者,有习惯性便秘史,长年服用西药安眠剂,尚不能安睡,后改用脾约麻仁丸守治,大便润,精神爽,夜寐渐安。再一急性黄疸型肝炎病者,经用清利湿热剂治疗月余,谷丙转氨酶已恢复正常,唯黄疸依然不退,且有加深趋势。屡用茵陈、山栀、田基黄等不应。后改用大承气汤加减,大便日行3~4次,呈稀溏,3周后黄疸退尽,化验均正常。

以上诸病皆异,何以因通便而应手?五脏浊气赖魄门排泄,今脏腑有病,安能不累及肛门之启秘?大便秘结,脏腑之浊邪无由出路,今用通便,邪随便解,脏腑通泰,不治脏病而病得以缓解。据此始悟“魄门亦为五藏使”之语,着实意味深长。

(王庆其)
(三)

《素问·五藏别论》云:“魄门亦为五藏使,水谷不得久藏。”魄门,指肛门,为大肠的下端,属七冲门之一。如《难经·四十四难》曰:“七冲门何在?……下极为魄门。”魄门的排便功能直接源于大肠的气化传导功能,如《素问·灵兰秘典论》所说“大肠者,传道之官,变化出焉”。魄门具有定时开启、排出糟粕的功能。大肠的传导功能正常与否,与魄门的开启密切相关。“魄门亦为五藏使”是强调魄门的开闭、大便的排泄依赖于心神的主宰、肺气的宣降、脾气的升提、胃气的通降、肝气的条达及肾气的固摄等。心主宰五脏六腑、形体官窍的生理活动。心神正常,人体各部分功能协调,彼此合作,互助互用,魄门启闭正常,糟粕按时而下。肺与大肠相表里,与魄门上下相应。肺主气具有宣发肃降之职,并通过经脉络于大肠构成表里关系。大肠的传导气化与魄门的启闭排便,依赖于肺气的推动及宣降作用。脾主运化,胃主受纳。脾胃能将饮食水谷化为水谷精微,并将精微布散全身,而大肠的传导功能有赖于气血的充养及津液的滋润。肝主疏泄,能调畅气机。肝的疏泄功能正常能使全身气机生发条达,促进气机的升降出入,调节大肠的传导与魄门的开启。同时,肝的疏泄功能正常也有助于脾胃消化吸收。肾开窍于二阴,司二便。肾气充足能司气化,则二便排泄通畅而有度。大肠的传导功能依赖于肾阳的温煦、气化及肾阴的滋润、濡养,且魄门的开启还有赖于肾气的固摄作用。

魄门的启闭功能受五脏之气的调节。对于顽固性便秘的治疗,首先想到“六腑以通为用”,以降为顺,气机不畅,腑气不通,加重邪热湿浊蕴结,需以荡涤肠胃、祛邪泄浊为治疗大法外,还应该考虑到“魄门亦为五藏使”这一经典理论。详察病机,求其所属,针对五脏的虚实进行调治。首先强调心理调适十分重要,要保持精神舒畅,切记不要忽视便意,亦不能因内心紧张而频频如厕,要注意养成良好的排便习惯。证属肺虚气秘者,治当补肺益气通便,方选黄芪汤;证属阳虚冷秘者,当用温阳补肾通便之法,方用济川煎加味;证属肝郁气秘者,治以理气疏肝通便,可用六磨汤加减。对于江浙地区湿邪困脾的大便不畅,运用芳香化浊之法。湿浊之邪属阴,质重且黏腻,最易阻塞气机,伤及脾胃,使枢机升降失司而致病。治疗中运用轻宣芳化、避秽祛湿之品,用药多以藿香、砂仁、豆蔻、半夏、佩兰、苏梗、荷叶、厚朴等辛香温通之品,予平胃散、黄连温胆汤、连朴饮、三仁汤等方剂加减化裁,芳香悦脾,可化浊安胃。对于老年人因肾虚肝旺、水不涵木伴有的失眠,常用朱麦冬、炙龟甲、制首乌、瓜蒌仁、枳实等。药物特色方面,可用生白芍联合生白术,或枳壳、枳实与槟榔合用;若严重者,用大黄和玄明粉,或火麻仁和芦荟等联用,效果明确。

案例:

慢性萎缩性胃炎案

沈某,女,62岁。2017年10月19日初诊。

平时反酸,腹胀,潮热,怕冷,纳食可,睡眠尚可。既往胃镜提示有慢性萎缩性胃炎。舌质淡,苔少,脉细。中医诊断:胃痞;中医辨证:寒热错杂。治法:调和肝脾,寒热平调,消痞散结。

处方:

川连 6g,黄芩 12g,制半夏 12g,煅瓦楞30g,竹茹6g,地骨皮12g,藿苏梗各12g,海螵蛸30g,北沙参12g,麦冬12g,香橼皮12g,佛手6g。

服药14剂后,见便坚,心下痞硬,舌质淡红,苔少,脉弦细。

处方:

柴胡 12g,枸橘李 15g,枳壳 15g,香橼皮 15g,大腹皮 12g,八月札12g,路路通 12g,川连 12g,吴茱萸 6g,煅瓦楞 30g,藿苏梗各 12g,玫瑰花 6g,川朴花6g。

上方继服28剂,复诊见易嗳气反酸,多食加剧,纳多腹胀,大便2日一行,手足冷,寐可,舌质淡黯,苔少,脉弦略细。

处方:

生白术芍各30g,枳壳实各15g,槟榔15g,火麻仁30g,枸橘李15g,香橼皮 15g,煅瓦楞 30g,半夏 12g,川连 6g,黄芩 12g,川朴 9g。

继服28剂后,复诊无胃内堵感,无反酸,大便舒畅,纳眠可,舌质淡,苔薄白,脉弦。就诊至今体重增加5kg,心情愉悦。(王庆其治案)

按:

此患者因慢性萎缩性胃炎来就诊,辨证属虚实互结、寒热错杂,治疗方选用半夏泻心汤加味,辛开苦降消痞满,治在调阳又和阴,症状有缓解。《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云:“但满而不痛者,此为痞,柴胡不中与之,宜半夏泻心汤。”但患者后有症状反复,出现便坚、心下痞硬、纳多腹胀等表现。治疗在六腑以通为用的基础上,强调“魄门亦为五藏使”,注重脾胃与魄门、肝与魄门的关系,注重气机调畅,选用生白术芍、枳壳实、槟榔、麻仁、枸橘李等药物,使脾升胃降、肝气条达,腹气通畅,诸症缓解而疗效巩固。

(安红梅)